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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135)

作者: 清炖美鲨 阅读记录

两个住得近的太医从被窝里被揪了起来,提着药箱小跑而入,重重帷幄放了下来,萧瑾握着雕花的床框,凝望着纱帐后凝香眸中盈然的泪光,被突利按着肩膀,推出了房门。

夜色沉寂,庭院萧索,萧瑾如玉的脸上沾着斑斑血迹,浑身冰凉,接过件外袍草草穿上,木然地招手唤来守在廊下的丹梅,询问凝香今日的饮食。

“不可能是饮食上出的问题,凡是姑娘进口的东西,都是让人验了再验,绝无纰漏……”丹梅蓦地一拍脑门,“今天姑娘出神庙的时候,门口有祖孙二人在卖蜜饯,姑娘吃了一颗——只能是贼人见王府和白家插不进人手,专挑了在外头下毒!着实歹毒下作!”

萧瑾肺腑沉痛,仰头幽幽叹息,胸中早有答案,还是试探着问道:“那祖孙二人相貌可有何特征?”

“老的面貌儒雅,腰杆笔直,举止利落。小的大眼小口,模样伶俐。”丹梅绞尽脑汁回忆了一阵儿,“对了,那个老头似乎手有残疾……”

“涉图!”突利神情严肃,突然出现在门边。

月色昏昏,廊下的金菊落满露珠,萧瑾一回身,一名战战兢兢的太医已经到了身边。

他僵硬得几乎不忍开口。“如何?”

太医抹了把冷汗,“回殿下,这姑娘过去应当是常年以身试毒,练就百毒不侵之身,而今她剧毒未清,多种毒药解药在其体内混杂,姑娘现今体弱,偶遇一尤为强劲之毒大力攻入,恐怕纵使华佗再世,也已然……回天乏术……”

太医还等着齐王说几句什么“让你全家陪葬”的威胁话,那道淡蓝色的身影已如一道疾风,从眼前刮过。

焚烧的降真香掩不去血腥味,侍女们唯恐引火烧身,草草施礼后,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雪白的地毯还未来得及换,洇了大片的血,其形竟似只投地而死的大雁。秋香色的帐子微微摇晃,萧瑾奢望凝香下一瞬会从那里走出来,没心没肺地嘲笑他大惊小怪,结果钻出来个满头大汗的太医,还不待萧瑾问话,先一步膝盖一软,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萧瑾脚步沉重,短短几步,却似跨越千山暮雪,穿透层云万里,他缓慢地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凝香掐在床沿上的那只手。

凝香头倚玫红锦枕,仍旧美的令人心惊,似一朵染血的白蔷薇,眼皮子颤了几下,睁开了一条缝。她气若游丝,嘴唇翕动了几下,萧瑾以为她想说话,微笑着把耳朵凑了过去。

凝香拼劲全身力气仰起了脖子,萧瑾觉得耳朵上一热,她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带着血珠的吻痕,饱满的唇片在他耳廓上一贴,滚烫的如同她燃烧的生命,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流淌而出。

这是他两世的爱人,每每即将圆满,死神的利爪就将他们撕离开来。萧瑾不甘心,紧紧抓住那只冰冷的手,凝香却微乎其微地朝他摇了摇头,在他讶异的眼神中,将手一点点抽了回去,抬起乌睫看了他一瞬,挣扎着把头转到了床内侧。

还要决绝地离去吗?吴涛已命人将她绑缚,作为换取全家活命的筹码,她却费劲心思说动看守,宁死也不愿见他最后一面。

“冯忆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学什么李夫人!”萧瑾按住凝香的肩膀,怕她疼,小心翼翼地把她掰了回来。

萧瑾温柔地抚摸凝香的鬓角,口吻是戏谑的,却有滚烫的水珠落在了她的面颊上。面前的男子眸光湛湛,长得还是那么好看,仿佛又回到了她最初遇见他的那一天,凝香忍着腹中剧痛,朝他弯了弯嘴角。

贺翼不会虚伪到说,没了冯忆,他的生命如同死水无波——他夺得了江山,还有成群美妾,子嗣绕膝,他享受着为君的尊荣、睥睨天下的快感,最初的那些年岁里,他只偶尔想起冯忆,漫长的唯我独尊的生命中,少了一个人去爱,少了一个人去恨,略微有些无趣。

晚年他越来越频繁地看到她,她是宣室殿里模样狰狞的鬼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无时无刻不在奚落他,嘲笑他,他毕竟是个日薄西山的老者,厌憎她,惧怕她,慢慢地却也习以为常了,他有时会想起她从前的样子,麻花辫、樱桃口,小小的偎在他的怀里,没完没了地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情话。

她是至纯至性之人,年少时说要与他白头偕老是真,后来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也是真,是他辜负了她,如若有来世,如若有来世……

这便是他期盼的来世吗?

不,她是神明,她不会老更不会死!萧瑾不相信他们的缘分到了尽头,与她十指相扣,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顷刻间泪如雨下,极其郑重地承诺:“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凝香的目光满是眷恋,萧瑾愈望愈是肝肠寸断,抬手拭干眼泪,走到那扇绣屏后。

他侧眸隔着屏风看了眼床上那张泪痕斑斑的小脸,她真是一腔孤勇,那么小的人,敢为了他去和那些宗亲争执,贺家枝叶繁茂,看起来体面和气,实际上能活下来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他敢刺杀贺准,自有共谋者助他成事,万全之策早已备下,哪里需要一个小小的涵涵去拼命?

他轻声吩咐突利:“去请秦沐仪。再把我放在匣子里的那把短刀取来。”

夜凉如水,霜华浓重,林霖一身露水,从廊下疾步而来,对萧瑾耳语道:“张九娘刚刚服毒自尽,幸被女尼救下,霍王正往太极宫赶去。”

“她的动作倒是挺快!”萧瑾脸上血迹干涸,似是一朵枯萎的玫瑰,眼神空洞漠然,“宫门已然下钥,霍王无诏,不许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