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162)
有人大喊:“是檀娅咒!”
“珞珈降临了!珞珈降临了!”
信众原本各自静静参拜着,闻声围聚过来,扑通一下跪地上,双手合十地大声乞求:“大女神显灵啦!求大女神保佑啊!”
乙弗倒在凝香脚边,脖子上有条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水汇成了片小池塘,浸透了凝香的裙摆。
“不,我不是!”
越来越多人顺着楼梯挤上二楼,前头的趔趄摔倒了,后头的头也不低,踏着背脊就上来了,那老朽的楼梯不堪重负,吱吱作响,簌簌抖灰,粘稠的血顺着缝隙滴滴答答往下流。往上一层,人们摩肩接踵,嘈杂的声音挤满了小楼,参拜的、许愿的、念经的、砰砰磕响头的,还夹杂着痛苦的哀嚎。
莲花灯燎得凝香的视线一片火红,鲜血从脸上滴落,面对一张张或是诚惶诚恐或是兴奋不已的面孔,她不断往后退去,喃喃道:“闭嘴,我不是珞珈!不许拜!”
她愈退,人潮就不断围聚,一架灯火被“砰”地撞翻,火星子在她裙子上烧出了几个大洞,疼得她转身欲逃,然而每走一步,就有人见缝插针往那处堵来,简直寸步难行。
有人在脚下砰砰磕头,血糊了满面,朝凝香咧嘴笑道:“女神保佑我儿顺利长成啊!”
有人不甘落后,拔刀斩下小指,捧到凝香面前,“大女神,我把我的手指头献给你!”
“散去,散去!”萨宝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平日里温驯的信众仿佛受了魔鬼的蛊惑,没有人听见他的感召,泪水从他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淌落。
乙弗的尸身在踩踏下成了团肉泥,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没有一个人露出哀怜之色。凝香把那根手指头扔回去,面色惨白,气喘吁吁地喊:“谁再乱来,我就惩罚谁!”
萧融当机立断,拽下一座神像身披的彩帛,往凝香脑袋上一罩,把她护在怀里,用肩膀撞开人群。“走!”
另一边的崔崇简劈手打倒两个鹰师,把玉儿和磊儿一拉,抱着一个,护着一个,逆着人流往楼梯口方向去了。
围簇在前头的人只顾磕头祈求,后面的人则是踮着脚尖看前面人的后脑勺,也没几个人留意到看台之上的凝香不见了。她将头脸缠紧,躬着脖子在人群中走了几步,没再被人当作猴戏似地看,心渐渐安定了。
好不容易到了楼梯口,有个干瘦的女人趴在个汉子身上,仰面捶胸痛呼:“苍天啊!什么该死的真神啊!”
凝香挣开萧融,往回大步流星走去。
“去哪儿?”
酥油灯将人们脸上照得红彤彤的,无数人跳着、踮着脚尖、尖叫着,想要一睹女神的真容。也有不少喜好偷鸡摸狗的浮浪子,左顾右盼,趁着无人留意,将珍贵的法器塞入怀中,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凝香混迹其中,眼神阴冷无比,低着头用胳膊肘搡开一个个挡路的人,向着女神像前那个高大的背影而去。
青阳王密羯罗二十年前也曾到访过这座神庙,彼时的萨宝还正当壮年,语出诙谐,“尊驾在神龛前念完一百遍业赫经,睁眼就可看到珞珈化身的少女,她就是你的爱人。”彼时晨光尚好,他规规矩矩念了一百遍经,一睁眼,望见个捧着莲花祈祷的少女,穿浅绿色的长裙,脸也似莲花般娇嫩,在阳光中调皮地睁开了一只眼,眼底是抹摄人心魂的蓝色,对他甜甜一笑。
喧嚣声嘈杂不堪,凝香像个暗影似地疾速逼近,伸手拽过一个鹰师腰胯的短刀,猛地向密羯罗的脖侧捅入。“罗多古娜至死也不曾提起过你。”
红刃见光,密羯罗双目圆睁倒在了神龛前,口中还含着未曾念完的咒语,血喷溅在女神黄金铸成的眼眶里,摇摇欲坠。
几人逃出神殿,劫后余生怅然若失,在街上慢悠悠地游荡着。
夜风凉爽,玉儿忽然仰起脖子,“崔大哥,那是什么?”
凝香顺着玉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东侧的天空呈烟粉之色,夜空亮成了透明的,漂浮的云朵清晰可见。
萧融摸了摸鼻尖,“起火了。”
烧起来了,真的烧起来了!这是场冲天的大火,烧得大半个上京城的天空都变了色,烧得连月亮星辰都随之湮灭。凝香五内俱焚,抬腿就跑。
崔崇简忙把玉儿、磊儿往萧融怀里一推,“鹰师的人盯着客栈,把他们带到侯府去!”
朦朦胧胧间望见了一片如浪潮似汹涌的火焰,玉莹大腹便便,拽住她的胳膊,气喘吁吁道:“涵涵,你别走,你别走!大王就快回来了。”
玉莹跪在她脚边哀求:“夫人,夫人,我喊你一声夫人。你等等他吧,他心里一直都有你。”
四百年不过是一个瞬间。
月仙桥在烈焰中“轰隆”一声塌了,河水张开漆黑巨口,连灰烬都不放过。
吴涛高高扬起巴掌,一下子甩在她的脸上,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按在垛口上,逼她看这场燎原的大火。“贱人!再敢使心眼儿,便把你老子和娘的尸骨刨出来喂狗!”
崔崇简冲上去把凝香搂在怀里,“你一遇到他就方寸大乱了!”
凝香早把找人放火的事抛到了脑后,自责的要命,边挣扎,边语无伦次地说:“它烧起来了!真的烧起来了!”渐渐地泣不成声了,“他给皇帝捏住了把柄,那些羽林卫会趁机要他的命的!”
“塔米。”崔崇简拭去凝香眼角的泪珠,柔声道:“我要走了。”
凝香一怔,她方才杀了崔崇简的父亲,自知理亏,颤颤地喊了声“哥哥”,踮起着脚尖就要去抱他。“你会成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