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163)
崔崇简岂能不知凝香的所思所想,冷笑着推开了她。些微的火光落在她灵秀的眉眼上,如数年前雪天在小舟上烹茶的姑娘一样。
只是那个人黑白分明,说一不二,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懂得笑容与眼泪都可成为武器。
凝香眼中噙着泪,底气不足似的,小声道:“你不要恨我……”
汉人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她有倾国之色,区区一句“不要恨”,还是有些苍白了。崔崇简没等凝香说完,扣住她的腰,发泄似地吻上了那两片嫣红的嘴唇。
凝香舌尖被咬得生疼,拼了老命推开崔崇简,望着那张英俊刚毅的面孔,巴掌扬得高高的,怎么也打不下去,一时词穷,干脆转身就走。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灰烟自天际滚滚升腾,空气中满是焦糊味,崔崇简伫立在夜色之中,看那只灰蓝色的蝴蝶一点点飘远了。
就在他要转身的那一刻,那道身影又从夜雾中跑了回来。
凝香上前将他紧紧一拥。“崔崇简,保重。”
齐王府的花园外,一条蓄水的深沟圈住了狂肆作乱的火兽。
羽林军将花园围得密不透风,每一处门都有重兵把手,林霖和突利正领人与他们对峙。
大风呼呼地吹,大火吞没了墙头歪脖子的柳树,火星子毕毕剥剥跳跃,天空俱成了橙红色。
羽林卫的将军擦了把额上汗珠,不耐地对林霖道:“回去吧!我已派人进去救护殿下,你们就不要添乱了。”
“你混账!”突利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照着羽林卫的脸嚷道:“韩寂根本就是和蜀州狼狈为奸,栽赃嫁祸殿下,现在还要趁火打劫害他性命!”
突利梗着脖子一个纵身就要往里闯,将军大手一挥,两个手提长枪的羽林卫把他架住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突利身上时,一个灰蓝的身影飞奔而至。
抬手一刀捅入挡路将军的眼睛,在那杀猪般的痛嚎声中,黑色侧门“砰嗵”一声被撞开,那道身影消失在茫茫橙焰之中。
火是从花园的西北角烧起来的,那庞然大物由回廊向四周开疆拓土,吞没了楼阁、亭台,越发地张牙舞爪,利爪一伸,将一片花木纳入胃肠。
花园的一隅有一座石砌的白塔,塔高七层。萧瑾心情不畅时,会在那里凭栏远眺,整座上京城都可尽收眼底。
凝香顶着浓烟向白塔奔去,塔底的围栏已经烧了起来,股股白烟往塔内钻。她顺着盘旋的楼梯一路往上寻去,终于到了塔顶。
这里是藏书阁,云雾升腾,她心情忐忑地走过每一排书架,然而都不见萧瑾的身影,后知后觉冲到楼梯处一看,火焰“轰隆”一声吞没了塔底。
这是陷阱吗?她失魂落魄地走到露台之上,滚烫的风打在脸上,衣袍猎猎作响,低头望去,底下是一片汪洋火海,刚要回身,却被人从后头搂住了。
“你还和以前一样。”
萧瑾抚摸凝香侧脸上的纹路,“你好久没杀人了吧?什么滋味?和杀钰迟的时候一样吗?还是和在昌原劝吴涛把俘虏活埋的时候感觉一样。”他往她耳朵上咬了一口,摩挲着她拿刀的手背,“我知道是你的主意——辟谷修道的冯小姐其实也喜欢杀人!”
凝香感到挫败至极,刀砸在地上,她闭上眼睛。“你要和我一起烧死在这里吗?”
“这样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岂不是很好?”
“你自己死就好了,别拉我。”火星子伴着灰烟往上冒,凝香把萧瑾横在腰间的胳膊一推,没推动。
萧瑾道:“冯忆,你一辈子都是胆小鬼,年少的时候怕我不要你,一遍遍问我爱不爱你,到死了连见我最后一面都不敢。打不过你就跑,跑不过你就死——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笑话你自作自受,还是怕我看见你人老珠黄?”
“你这种可怜虫,天真得可怕,善良得要命,我怎么可能会爱你呢?”萧瑾在凝香的下颌一捏,“但是你现在年轻漂亮,我想和你睡觉……”
凝香猛然转过头来,用最凶神恶煞的表情盯了萧瑾片刻,突然讥诮地一扯嘴角:“老东西,你以为我在乎?你很能耐吗?你连你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她掰开萧瑾的手,按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推,“别总拿陆景说事,你要感谢他才是,他安慰了你寂寞的妻子。”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他杀了陆景,到头来三郎的松儿却死在陆秀的手中,大好的江山自此断送。萧瑾要笑不笑的,“想必他是千好万好,不然你也不能舍下你的身份,来玩一出救风尘啊!你母亲在天有灵,知道你胸怀如此广博,会不会感动得落泪呢?”
这话太毒,凝香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熬了好几宿了,吵也吵不动了,踮起脚照着萧瑾的脖子就是一口,直把他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恨不得把那块肉咬下来。
萧瑾竟然低声笑了,忍痛摸摸凝香乌黑的头发,“好姑娘,我知道你肚量大,愿意大发慈悲放过我——可我这个人这么可怕,又杀了你最爱的人,你千万不要放过我。”
凝香松开牙关,看到萧瑾左眼上的疤痕,鼻尖酸涩难耐。百年时光倏忽而过,竟是分毫未改吗?
“密羯罗已死,铁勒对王位虎视眈眈,势必趁虚而入,太子不一定招架得住,青阳要大乱了。”萧瑾淡淡地笑了笑,“联姻可以继续,你的崔君需要朋友。”
往北翻越克滋山,一路千难万险,一支冷箭就可要了崔崇简的性命。凝香岂能不晓其中厉害,眼睛顷刻生出了水雾,揪住萧瑾肩膀处的布料,轻轻摩挲了一下,红唇微努细声试探道:“今夜西市神庙暴乱,恐怕明日一早,皇帝就要勒令关闭神庙,大肆抓捕信众,而我这个妖女也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