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59)
黑甲卫,天子亲兵,只听天子的令牌调动——他的父皇想要杀他。
为皇为帝者,至亲亦可杀。为废太子,他竟然成了废棋。现在他还活着,上京城里的九五之尊该很遗憾吧?他母妃呢?也想他死吗?
萧瑾想起上次林间的两拨刺客,第一波,后头站着四哥的岳家河东张氏,天知道他四哥萧鸾在里面有多大的手笔;而第二波,如今他想起来了——是他六弟萧宏身边的内侍。
九重宫阙最不缺的就是阴谋算计,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大家都开始迷醉癫狂。
“君侯,您回来了!”
轻柔的嗓音穿越了时空,萧瑾猛地抬头,只见白惨惨的月光下立着个身着藕紫色芙蓉如意纹曲裾的女子。
女子二十岁出头,梳回心髻,一束发丝拧在额前,簪两支小巧的金簪,耳朵上坠着一副白亮的珍珠耳钩。铅粉将小巧的脸庞染成雪白,眉毛勾得又细又长,薄唇绘成菱形,抹了艳丽的朱色。
他见了她鼻尖未曾遮去的几颗雀斑,恍惚间染上几许柔情。
这就是芝麻大饼精长大了的样子?
她真小。
到凝香的肩膀没?
他想摸摸她的脸,手指却自她的身体透了过去。
他望着她的脸庞一点点融进月光里。
这偏殿亦立了座娘娘像,基本保存完好,被贼盗弃到了墙角。萧瑾的视线自棠山娘娘笑意飘渺的唇边扫过,起了个令他骇然的想法。
他和凝香的前生就是贺翼和冯氏。
野史说冯氏背叛贺翼,自戕于梧城,可那只是话本故事,当日他还特地选了用来敲打凝香。
但史书是由胜者书写的,谁说话本讲的就不能是实情?
正史只记载,前楚皇帝的这位原配夫人十五岁时嫁往淮安,而后她的踪迹就消失在迷雾中。
贺翼三十二岁时践祚,一生未立后,后宫有名分的女子也没有这位冯氏,后世推测冯氏死于前楚开国之前。
但是无论是贺家在淮安的家族墓地,还是贺翼的泰陵,均未发现冯氏的墓葬。而彭城后人在翻新先祖坟茔之际,却偶然于冯氏父亲冯猛及其妻子大冯氏的陵墓间发现了一座未立碑的小墓。
冯猛是屠户之子,娶大冯氏而入赘彭城,相传夫妻相伴二十余年,琴瑟和谐,格外恩爱。与其说那座小墓是冯猛给自己讨了个小老婆,不如选择相信,那里葬的就是十五岁时嫁往淮安的小冯氏。
果真,他和她的前世就是一世怨侣。
贺翼把冯氏的尸身扔在异乡几十年,到老释怀了,就让人迁回彭城,由她的父兄照看,权当他不曾娶过她。
他意识到,傍晚凝香发狂时为何要说“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她看到的不是他,是四百多前的贺翼。
她梦里见到的那个男人,是贺翼。
第47章 琉璃骨脆
缺月毒发之时,中者会陷入幻境。
萧瑾站起身,看着凝香脖间一片血污,将双膝抵在胸前,像是婴儿呆在母亲的肚子里。
她是极好强的性子,即便身处炼狱,亦咬着牙不肯示弱,就如冯氏一般,宁可吊死在房梁上,也不向自己的夫君低头。
萧瑾的视线又一次滑向墙角那尊静默的神像,神像面颊圆润饱满,慈爱庄严,和冯氏细瘦的模样并无相似之处。阴影之中,神像头戴花冠,手捧一支宝瓶,神色静谧柔和。
他觉得棠山娘娘微勾的唇角蕴着几许虚幻莫测,仿佛暗中窥视凡人的愚钝。
娘娘,还不显灵吗?她都被我欺负成这个样子了。
他吁出一口气,算了,他又不是贺翼,恨冯氏做什么?数百年前谁是谁非,岁月横亘,后人哪个说的清楚?当贺翼、冯氏二人身死之日,恩怨早已淹没于黄泉,对对错错,尽不必再论。
夜风冷却了焦躁的神经,他后悔对凝香的迁怒,走过去试图挽回。毕竟谁也不知道山笋能够抵消解药的药力多久,天亮后,他还要赖着她的鲜血存活。
凝香陷在幻境之中,衣衫破碎,如雪的肌肤上血迹斑斑。月光穿过窗棂,像是一张细密的网,牢牢笼在她的头顶,她显得那么的可怜……
动物的几声嚎叫撕破了雨夜的沉寂,她伸出手抓住他的靴子,染了血的额头贴在地上磕了几下。
“师傅,饶了依依吧……母亲,再给依依一次机会,我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萧瑾扶住她的额头,接着去掰她缠在靴的手。
她顿时浑身滞住,眼神像是雨中映着月亮的井水,抓紧了他的手,“爹爹……带阿枝走吧……好疼……”
他深吸了口气,动作娴熟地将她圈在怀里,眼睛闭上的时候,就有两行泪水无声自眼眶淌落。他低声感慨,语气沉痛,“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凝香这种习惯以强硬的外表武装自己的人,弱者的姿态才更能唤起其心中的柔软。他需将她恢复正常后的报复控制在能承受的范围内。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月儿死后,魂魄从未出现在凝香的梦境之中,而今夜,她仿佛来到了约定的风雪尽头。
眼前是座小小的客栈,嘎吱一声黑色的漆门霍然开启,暖意扑面而来,一个绛色的身影探出头来,手指扒在门上,脸颊上的那粒朱砂痣鲜艳动人。
“一一,你怎么才来啊。”
凛冽寒风夹着雪子在客栈四周缠绕,月儿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快进来暖和一下!”她正要牵住月儿的手,走进幸福之中,一滴滚烫的液体将她的美梦震碎。
黑夜取代了刺目的白,她迷惘地眨着眼睛,看见头顶上方萧瑾眼眶通红,英气的眉宇间结着一丝郁气,几滴泪珠子顺着沾着血迹的脸颊淌落,薄唇微微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