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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89)

作者: 清炖美鲨 阅读记录

那个时候她不叫他“朝恩”,她叫他“哥哥”。

“不对。”他那时嘴比脑子跑得快,纠正道:“殿下要叫我九弟。”

“朝恩。”繁炽突然抬头瞧了眼于朝恩,眼底蒙着一层薄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碰,又收了回去。

于朝恩知道今晚是亲手将繁炽送入死局,他无意再虚伪地表忠心,也很恳切地说:“不要怕!”

他的目光从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姑娘身上撇开了去,他会在她的陵前放一朵山茶花,再把那个没说完的故事讲给她听——她不记得也没关系。

永穆公主一入花厅,就被婢女领着往外祖跟前去了,正要叩拜,一双手自下方搭住了她的双臂,将她一下子搀了起来。

永穆红唇一颤,外祖母那双手却似是铁钳,将她牢牢握住。她愣在原地,听得身后兵甲相击,一群佩刀的禁军将她与二老围住,半逼半架着往梢间去了。

于朝恩隐约听得弓弦震颤,知道到时候了,伸手一挥,与五六随从一齐拔出藏在袍中的佩刀,欲要夺门杀出一条血路。

紧随在侧的粉色身影忽地如蝶般飞起,扯住他的衣袖,一双桃花眸楚楚可怜,似在央他带她逃出生天。

于朝恩心想,她果然还是那个小姑娘,还说什么要一刀杀了谢安?

可他的良心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她要是不拼一把杀了谢安,就死在乱箭之下好了。他伸手就要搡开她,然而就是先前那一点犹豫,只见金光一闪,冰冷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

于朝恩想,她可真是个笨徒弟,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捅到一半心软。

繁炽从善如流,手腕用力,狠狠搠了进去,很平静地说:“是你指使嬷嬷骗我北上,是你令我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你可真是狼心狗肺!”

于朝恩一时怔忡,连着退了几步。

繁炽拔出金匕甩到地上,将染了血的手在蓝裙上用力蹭了蹭,连他的血都嫌脏。

于朝恩痛得差点儿跪在地上,低眉呵呵地笑着。

一滴眼泪从繁炽眼眶中流了出来,她抬手一甩,赏了他一个巴掌,转过身去,背影料峭,再不看他。

与此同时,箭矢如雨,自屋顶而下。

于朝恩捂住胸口,看着如帘烛火簇拥间那道倔强的背影,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恨她的父母,恨她的爱人,他恨她的刁蛮任性,他也知道她是无辜的。

他想起好多年前,在月娘早慧的光芒之下,她也曾是落寞暗淡的,走到同样暗淡的他跟前,颇为挽尊地讲:“哥哥,他们好吵,你给我讲故事吧!”

他庆幸她不记得这一切。

于朝恩掣出长刀挡住箭雨,急奔而出,在随从的护卫之下,飞身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64章 乡音未改

待到箭雨停歇,谢安一身云纹玄色常服,头戴玉冠,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入花厅。

永穆公主发髻歪斜,妆容凌乱,被禁军半拉半拽着走到他跟前。

谢安没有说话,抚摸着他深爱的面庞,还是一样的眉眼,入夏后绽放得更艳丽了,只是眼神很陌生。

她是在惧怕吗?

他怎么舍得伤害她呢?

即便杀尽天下人,他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她真的是在害怕,战战兢兢不敢抬眼瞧他,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娇蛮可爱的样子。

谢安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眼神在她如玉的面颊上流淌,极尽缱绻,无声安慰她:什么都没变!

她还是好怕。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吗?明明他已经沐浴焚香了。她的两条腿哆哆嗦嗦的,简直仿佛下一瞬,就要跪下来给他磕头——这一生她都不必跪他。

谢安终于觉察出一点不对,试探着往永穆耳后摸去,他面色蓦地一变,一张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现出了一张平庸的脸。

这个女人膝头一软,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谢安灰了心,将人一把推开,才留意到花厅正中央躺了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粉衫蓝裙,颈子如雪,一支长箭插在胸前。

他是真的瞎了眼睛,怎会连她都认不出呢?

满屋都是缭乱的灯花,宫人识趣地躬身退了出去,谢安跪在地上,把人捞了起来,他捻起她乌黑发髻间歪斜的那朵素白绢花,朝她微笑,“芳儿。”

繁炽气若游丝,仿佛听到有人在唤她的乳名,哆哆嗦嗦地把眼睁开。

谢安望见她的眼,突然心虚,把人轻轻摇了摇,又温柔唤了一声:“芳儿!”

“渊如。”繁炽觉得自己老了,周围白茫茫一片,她任爱恨从指尖流走,摸摸他的脸,孩子气似地笑,“渊如,你头发都白了!”

谢安手上沾满了繁炽的血,看到那双美目半眯,却已然失神,迟迟反应过来该传太医。他还没唤出来,右边传来一阵巨响,一名黑衣刺客破窗而入,矫健如豹,行动如风,挥刀向他砍来。

那刺客是个独眼,用黑布遮住左边眼睛,厉声喝道:“乱臣贼子,你也配碰公主?”

谢安躲闪不及,繁炽被刺客从他怀中掠走,门外的禁军闻声破门而入,却又有十来名体格尤为高壮的刺客从四方窗户钻入,个个头戴面罩,围立在先前的黑衣人身侧。

谢安魔怔了一般,从身旁禁卫手中夺过刀,向刺客袭去。他的招式又急又凶,渐渐失了分寸,被刺客抓住破绽刺了一剑,一众禁卫无心恋战,放下兵戈围拥上来,连声高呼“护驾”。

众刺客趁机纷纷从窗户飞奔而逃。

芳儿蓝色的长裙掠过镂花窗楣,消失在明媚的月色之中,他恍然意识到,好久之前,他就已经把芳儿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