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貌美心狠(262)
许是灯烛暖黄的缘故,韩督公不同于在朝堂上冷面黑脸,而是带了一抹可以用“柔情”来形容的笑意,隔空、无声无息地对沈知姁道了“恭喜”二字。
沈知姁圆翘的眼尾弯起,一一扫视过去,最后示意芜荑收好自己的封后圣旨,对要走的元子浅笑道:“元公公,不知是不是本宫眼花,总觉得这道圣旨瞧着颜色淡些。”
“娘娘好眼力!”元子脚步一顿,惊叹一声,旋即压低声音,对沈知姁恭喜道:“这道圣旨,是陛下从御书房书架最上头的匣子中拿出来的。”
“这说明,陛下早就有立娘娘为后的心呀!”
沈知姁低首轻笑一声,打发走元子,坐上了自己的銮驾。
宋尚宫已经接到消息,候在旁边,将一张长长单子递上:“奴婢恭喜皇后娘娘——这是殿中省上下整理出来的、要给娘娘更换的用具物品,请娘娘过目。”
“宋尚宫看着办就是。”沈知姁随意扫了眼单子,多是用品规格的升级,并不在意,而是颇有深意地
望向宋尚宫:“宋尚宫成为殿中省之首也有大半年了,做得非常不错,本宫相信你的能力。”
“有皇后娘娘的指点与领导,奴婢做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宋尚宫看到沈知姁眼底的疲乏,很是识趣地拿回单子,立下保证:“往后奴婢定会更加用心,为皇后分忧。”
沈知姁将帷帘放下,容色中总含着的浅笑彻底淡去:“芜荑,将圣旨拿来我瞧瞧。”
待圣旨到手中,沈知姁又仔细读了一番,确定与前世的确一模一样,再结合元子的话,心中便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道封后圣旨,是尉鸣鹤早就写好的。
时间一定在尉鸣鹤登基之后、定国公府出事之前,且极有可能是在尉鸣鹤登基之初、她们二人感情最纯挚浓烈的时候。
这样想着,沈知姁倏然觉得从心底生出一抹寒意,从内里冷彻到四肢百骸。
旋即,沈知姁脑中灵光一动,明白了当初慕容丞相是如何说动尉鸣鹤朝着定国公府开刀。
封后须得与重臣商议,这是避不开的流程。
慕容丞相知晓此事后,以尉鸣鹤最想要巩固的皇权为由头,再用沈厉父子刚直不阿的硬性子为托辞,捏了一套尉鸣鹤最为惧怕的理由——陛下厚爱沈家女,可沈厉父子手握重兵、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要是沈家女为后,定国公府露出桀骜不驯的真面孔,陛下到时候可不就成为傀儡了?
于是乎,尉鸣鹤心中本就有的猜忌更盛,封存了早就已经写好的圣旨,将矛头对准定国公府,默认慕容氏与韦氏的动作,再坐收渔翁之利。
直到现在,叛贼逆王被肃清,定国公府后继无人、即便手握重兵也不会威胁皇权。
再加上沈知姁“深爱”尉鸣鹤到不惜用性命去相救,尉鸣鹤自然万分动心兼放心,就将这封圣旨拿了出来,算作补偿。
沈知姁想清楚前因后果,眉目如霜,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几分杀意,笑意阴森。
让掀帘的芜荑都微愣了片刻,方缓缓道:“娘娘,杜仲他们已经将陛下扶去内殿了,您接下来有何吩咐?”
“将我素日用的伤药拿来,再备上见效最快的醒酒药膏。”沈知姁将圣旨随手扔在轿辇上,自己提着裙摆下了辇车。
想起与仙姬的约定,沈知姁微微一顿,叮嘱道:“仙姬的生辰宴,你亲自去殿中省取来章程,本宫要亲自过目。”
“再备上一批江南的贡品,着人送去华信公主府与罗郡王府,还有在外头的宗亲,都备上差不多的。”如今已经做了皇后,沈知姁与宗亲们的往来就要方便许多,不像贵妃时,要事事从尉鸣鹤手中兜个圈子。
此次封后礼部早有消息泄露,华信公主、罗郡王妃与京中新贵已经备了厚礼相赠,沈知姁自然要准备回礼。
不过,去往凉州与北疆送贡品的人,会经手韩栖云安排,与土藩使团同日出发,再在进入北疆后,会见土藩太子。
*
夜半晚风凉。
尉鸣鹤在一阵凉意中醒来,觉得头晕乎乎的,身上凉沁沁,有些难受。
尤其是尚未好全的右手,隐隐泛着刺痛。
再扫一眼殿内,昏昏暗暗,只在拐角点上了两盏暗灯。
鼻尖能嗅到风凉油的味道,刺激着他有些闷钝的脑袋。
尚未理清楚脑中混乱的思绪,尉鸣鹤下意识地起身往殿外走去,内心渐渐涌起不满:元子是怎么做事的,怎么灯烛也没点,人也不在。
可转过多宝阁,在其与屏风分割出来、放了美人榻的地方,尉鸣鹤倏然顿住脚步。
高脚灯下,沈知姁身着浅色睡莲长裙,香肩半露,细眉蹙起,樱唇咬紧,正侧首盯着自己左臂、小心上药。
女郎纤细白嫩的臂膀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痕,看着极为可怖。
只盯着这一道伤痕,尉鸣鹤心尖就是一颤,似乎回到了落马时,望见沈知姁身影的感动与震颤。
顿时,尉鸣鹤心底所有的情绪都消弭,惟有款款深情与心疼。
“你还骗朕,说伤好全了。”尉鸣鹤当下就忘了右手的疼痛,先关怀起沈知姁的伤,长眉紧锁,小心伸出左手,想去轻触这一道疤痕。
尉鸣鹤自己都未曾发觉,他伸出的指尖,格外颤抖。
“臣妾不敢欺君,伤是好全了,就是疤痕有些深,还要继续抹着药。”相比于尉鸣鹤明显的不悦,沈知姁显得轻松平静,双眸含笑地回望而去:“臣妾觉得,不过一道疤痕罢了,能换得陛下平安无事,让臣妾断一双臂膀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