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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貌美心狠(328)

作者: 令疏 阅读记录

尉鸣鹤即便再不甘心、再无法接受,也只能承认:他已经步入了沈知姁设下的死局,不论怎样挣扎、都躲不过成为傀儡皇帝的命运。

不过是满心愤懑、还是心甘情愿的区别罢了。

尉鸣鹤的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绝望之色,双拳紧握,目光在室内恍然晃了一圈,最后落在双龙戏珠的大扇屏风之后——只要冲出那儿,便能将沈知姁的恶行昭告天下。

可是他做不到。

一来,他的双腿即便受了强力刺激,仍没有知觉,可见要重新康复之愿,已成黄粱碎梦;二来,正如沈知姁所说……

“我观阿鹤的眉眼神色,多是惊惧害怕之色,便知我威胁对了。”

沈知姁口中亲昵的话语骤然一转,冷漠而生疏:“陛下也不会想外头敬仰您的臣民知晓这件事,对不对?”

她尾音落下,带着一点儿毫不掩饰的讥嘲。

万民敬仰?不过是阴阳尉鸣鹤罢了。

这三月来,尉鸣鹤病榻上的暴怒之词不断传出,朝堂对此战战兢兢,民间转而称颂皇后贤德。

若再提及皇室功德,百姓们记住的也是捐钱赈灾的太皇太后与后宫娘娘们。

尉鸣鹤不愿自己弑母之事传出,本质上并不是爱惜臣民的看法,而是怕自己身下的皇座被动摇。

哪怕现在已经无法反抗地沦为沈知姁的傀儡,尉鸣鹤也不想主动放弃自己还有的表面皇位。

果然,尉鸣鹤即便眼中仍燃烧着滔天怒火,可眉尖却凝聚起三分的惊惧,捂着胸口的手掌暗中用力,连指尖都发白,要将天子身躯中蕴含的惶恐、恼怒……还有绝望生生压下。

若说方才沈知姁威胁前、尉鸣鹤的眼神如刀似能杀人,那么此刻,尉鸣鹤眼中飞出的刀子便骤然软下,变成回旋镖打在尉鸣鹤心上。

让病榻上的这位天子又有气血翻涌而上,唇边的血沫更多了些。

胸口止不住地疼痛、唇舌间越发浓郁的腥锈气,都在明晃晃地提醒尉鸣鹤——事到如今,他连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都无法知晓、不能掌控。

瞪凝着沈知姁的尉鸣鹤咬牙硬撑了一瞬,又被迫泄下气来,惟有口中话语仍是硬气铮铮:“沈知姁!即便现在你关住了朕,瞒住了外头,你也莫要得意!”

“朕不信,你有本事瞒着太皇太后与朝臣们一辈子!”

他如今不过才二十二,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

纵然此刻缠绵病榻,尉鸣鹤也有自信凭着一股气撑住二三十年。

这也有尉鸣鹤心深处看不起沈知姁的缘故:再如何心狠手辣,不过是一介深宫妇人,沈家又是武将出身,即便一直得势,难道能稳固朝堂几十年?

尉鸣鹤不信能沈知姁能懂些帝王权术,认为现在情状,都是沈知姁借自己先前的威严假传圣旨、欺上瞒下所致。

“欺瞒之事颇为幸苦,我做来虽然畅快,但何苦为难自己一辈子?”沈知姁颇诧异地扬起眼尾,莞尔间口中话语却是淡漠:“最多最多,只需十年即可。”

十年,足够她沈知姁在朝中扶持夜影司、培养心腹,也足以让定国公府更上一层楼,成为保障尉淙的最大依仗。

而这十年,再加上重生回来的三年,也正对着前世,她在后宫中苦苦挣扎、筹谋刺杀的时间。

这是沈知姁给自己定下的最迟期限,也是对尉鸣鹤的倒数第二场复仇。

接触了朝政之后,她才真正看到天下之大,望到大定朝山高水远处。

沈知姁几乎是豁然开朗:过去,她蜷在后宫,满心满意地谋划复仇、保住沈家,纵然心中有计划顺利的喜悦与复仇成功的快意,可终究有莫名的阴影蒙着——复仇,可是是她重生前几年的主调,却不能完全占据她的今生。

今世,父母健在、兄长安康,她与岚姐姐重结前缘,还有了淙儿这个宝贝。

她自然要好好地经营、享受这一世。

沈知姁眼角眉梢流转过几分幸福的光辉,略融化了冷冽漠然之色。

尉鸣鹤闻言却怔愣了一瞬——他想起从前在上书房所学习过的大定史册。

在他前头,大定已有过十位皇帝,其中便有一位中宗,是十岁登基的。

皇帝年少,理应朝廷动荡。

可偏生那位黄太后手腕强硬,母家又有权势。

于是,顺理成章地,黄太后携幼帝垂帘听政,执掌朝政十余年,亦在大定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你竟有如此妄想!”想到这点,尉鸣鹤愈发惊怒,像是第一次认识沈知姁般打量着眼前人。

要知道,对皇后来说,趁着帝王病重假传圣旨和意图垂帘听政,是两种完全性质不同的野心。

前者仍是深宫妇人的手腕,后者却已超脱女眷应有的胆识。

尉鸣鹤望向沈知姁的目光中,除了先前的怒气,更多了三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政敌的忌惮。

沈知姁眼底的诧异更浓:“阿鹤这话从何说起?我已是皇后,膝下更有受过册封的太子,一旦天子驾崩,在太子年幼时,太后垂帘听政可是名正言顺之事。”

“阿鹤说我这是妄想,那阿鹤年少时,生母卑微无宠,又不得先帝疼爱,上头更有成年兄长,却仍想着继承皇位,这又叫什么呢?”

“而阿鹤你,为皇位前做弑母之事,后有陷害忠良,其间更出了宗亲谋逆之事——你这皇帝当得又如何呢?”

她嗓音如含了一块碎冰,字字句句带着寒意,直刺尉鸣鹤心中的心虚脆弱之所。

将尉鸣鹤气到眼白充血,薄唇颤动,嘴角那股子血腥气又开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