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101)+番外

裴姊姊这般好的一个人，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她信任偏爱的丈夫，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她再也忍不住情绪，抱着裴熙竹的脖颈就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熙竹轻拍着她的背，亦是满面忧伤。

“我该……怎么办……”窈窈从她肩头抬起脸，涕泗横流。

她望着裴熙竹的眼睛，无助地哭泣。

“姊姊……”她哭着呢喃，“我就要……没有娘了……”

裴熙竹满眼心疼，再次拥紧她，不知不觉间也湿润了眼眶，沉默了好久。

最后，窈窈哭累了，一滴泪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昏沉得像要晕死过去一样。

马车行驶到了城门口。

再次被城门守卫拦了下来。

守卫态度强硬：上头下了命令，不论何人都不得出城。

最后还是裴熙竹态度更加强硬，搬出了身份，才迫使守卫放他们出去。

冬天的夜总是黑得很早。马车停在了西郊，离平城有了段距离。

裴熙竹轻搂着窈窈，两人缓缓下了车。

“窈窈，你往天上看，”裴熙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动听，“看到什么了吗？”

第88章 不系舟

“窈窈，你看天上，”裴熙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动听，“看到什么了吗？”

“星星……”窈窈僵硬地仰头。

“嗯，星星，”裴熙竹继续说，“人们自人间离去后，都会飞往天上，变成一颗颗星星，继续守望着人间，”

“所有思念，都会化作荧荧之光，再次传递回我们的心底，”她轻轻握住了窈窈的双肩，面向她。

“爱，永远都不会消散，是可以化作更强劲的力量，支撑着我们，好好活下去……”

窈窈哽咽，用力擦干泪，缓慢地点了点头。

裴熙竹拉过她的手，放了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上去。

“窈窈，往后的路，一切小心。去昙璿，找昙璿王，至少在他身边能暂且保证你的安全。”

窈窈不知道哪里是昙璿，更不知道谁是昙璿王。

裴熙竹又叹气，道：“就是……元无黎。”

窈窈一愣，才想起几天前听娘说过，殿下哥哥被发落去做一个空头郡王了。

“陛下有道圣旨，言明了，往后不论谁即帝位，都不得废黜昙璿王、不得擅杀之，他既有王爵在身，至少还能处境好些……”

裴熙竹扭过头，对侍女说：“妙瑜，劳烦你，替我护送这孩子去到昙璿王身边吧，她太年幼，根本无法独自跋涉那么远的路，拜托你了……”

侍女妙瑜脸色复杂，却是应答得很快：“是。”

“窈窈，抱歉我不能亲自送你，我身子不便，又怕引人注意、再害你被执。”

窈窈摇头，郑重地对裴熙竹道了谢。裴姊姊已经帮了她太多了，她已是感激不尽。

眼见着裴熙竹的马车离去，侍女妙瑜瞬间变了眼神。

“我不会送你去的，”她冷笑一声，“你难道不知，昙璿王本就跟我们太子妃有过牵扯，我们都避之不及呢！你与他现在都是重犯！若此事曝露，我们太子妃该如何是好？你啊，别想再拖累太子妃了！自己去找昙璿王吧，我帮不上你，自求多福。”

那个冬天，是戚窈窈一生中最寒冷的冬天。

窈窈一路上颠沛流离，钱被抢了，娘留给她的海螺壳碎了，自己差点被土匪吃了，饿得抓起冻土往嘴里塞，冷得不行只能躲到一处废弃的荒宅，学着别人的样子拆房顶茅草保暖。

终于找到了元无黎的行踪。

他一行人并没有走出多远，脚程很慢，连黄河都不曾渡过。

自太极殿那日起，隔了这么多的风雪磨难，戚窈窈终于见到了元无黎。

简直快要认不出他来了。

他倒在榻上，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连眨眼都勉强，发也没梳，脸颊消瘦得深深凹陷了进去，脸色苍白，却又浮着诡异的红晕。

看到戚窈窈的刹那，元无黎的眸光微一明灭。

“滚……”他从齿缝间挤出话音。

“殿下哥哥——”窈窈悲恸，泪珠瞬间扑簌簌掉落。

她跌跌撞撞想扑过去，想像从前那样扑进

他怀里。

被猛地一掌推开。

这样枯槁憔悴的身体，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推开她。

“滚。”元无黎说。

第89章 忍凝眸

元无黎被扔在牢狱里，整整七天。

元隽行没有派人来医治他的腿，倒是每天让人喂给他流食，不至于咽气。

那时的元无黎，双膝血肉模糊，在肮脏腐臭的地牢里渐渐溃烂、流脓。一会儿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止不住地冷战，一会儿却仿佛深陷地狱业火之中，被焚烤得皮焦骨化。

又被连灌了七天的五石散，比三餐还准时。

当那泛着诡异光泽的浑浊热液自喉咙灌进胃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股奇异的香气侵占攻陷了。然后就是热，很热，从每一滴血到每一寸骨骼，都仿若浸在滚烫的岩浆中，噼里啪啦地嘶鸣爆裂着。

意识搅入了混沌的漩涡，又轻飘飘像是浮在云端，怪诞的幻觉斑驳陆离，扭曲着变换多端。

唯一的一点慰藉是，伤处传来的剧痛，好像真的，被短暂屏绝了似的。

每当元无黎的意识稍微变得清晰起来，他就会感觉到，自己的肩颈被抬了起来，有人将碗送到他唇畔。

满溢出碗沿的五石散，再度猛灌了下来。

丝毫不给他喘息片刻的机会。

然后便是周而复始的燥热、迷乱、飘然欲仙、万蚁噬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