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48)+番外

裴西遒并无异议，只是沉思后提道：“不如先问苌生是否愿意，再定夺？她好像很喜欢你，兴许，她更愿意与你作伴？”

“我？带她上哪儿去？”雍羽蹙眉，笑意苦涩，“昙璿二字，你可知怎写就的？”她摊开左手心，右食指在其上写了“危险”二字。不言自喻。

裴西遒心一窒。

是啊，从天子三番几次对待昙璿王的态度，明眼人都瞧得出——纵天子台面上仍维持体面，实则已对元无黎耐心用尽。

若非登基后，元隽行连杀宗室皇叔遭人诟病数年，今昔，他不会如此顾忌“杀兄”是否将累及自身“英誉”，恐怕早对元无黎挥动了屠刀。

昙璿王府，砧板上的鱼肉，一层奢靡覆盖着倾塌之象，朝不保夕。

绝不会是一个好去处。

二人正商议着，苌生却在一旁听出了苗头。

她鼻子一酸，突然紧紧回抱住雍羽，带着哭腔呜咽不止：“姊姊，我不能随你走吗？我想跟着你……”

“孩子，并非我不愿带你走，”雍羽轻声开了口，神情沉如夕暮，“我的处境，实在纷繁复杂……”

她直起身，疲惫地揉了揉眼。

“头顶上就悬着数不清的刀剑，时刻无法闭眼……真怕哪一日，拖累你遭殃。”

“我不怕的……”小苌生说，“若非姊姊和舅舅出手相救，世上恐再无苌生。我不怕将来有什么殃祸，只怕不能好好还报恩情。姊姊亲手救下我，便使我如获新生，”

“我很乖的，吃不了多少饭，占不了多少地方……只要能……有书读，有一隅栖身……绝不多添麻烦！”

她的双臂被雍羽紧紧握住了。

随之感受到的，是对方手心的温暖。

……

后来，苌生还是跟着雍羽来到了昙璿王府。

她随雍羽踏入屋内，先被满室幽暗吓得发怵，本能般往羽姊姊身后缩躲。

“殿下呢？”雍羽蛾眉微蹙，一手牵着苌生，向门口立着的侍女“白银”问道，“他昨夜可有安眠？”

白银神色有些古怪，“没有……”

“又犯病痛了？”

白银并未直接回答，只小声道：“王……一夜未眠。”

雍羽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

里屋传来脚步声，男侍从“财宝”走了出来，望着雍羽欲言又止。

“王妃，王在内室……等你。”财宝难掩忐忑。

雍羽松了手，侧身低头，对苌生道：“先去外

面等我片刻，好不好？”

而后，她复杂了眼神，径自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宽大的木案后，男人席地而坐，一手倦撑着脑袋。

锦袍大敞着，露出同样敞开的中衣、精壮的胸膛。

“昨夜，你去何处了？”原本半闭的狭长丽目，在捕捉到她身影的一刹那，完全睁了开。

元无黎一动不动，就这么幽幽抬眸，直直望着她。

她眉头深锁，看到他墨发凌乱、全然散乱下来，湿漉漉像在水中浸过；他的前额与鬓角，甚至还浅浅挂着些许水珠，细细密密。

他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眼神却枯若竭泽，晦暗虚渺。

“白银——财宝——”雍羽扭头，扬声朝外唤去，嗓音冷若寒渊：“殿下又用过五石散了？不是昨天白日里才用过一次？间隔如此短，还要命不要了！谁准许你们给他拿的？！”

隔着屏风，财宝弱弱地应道：“王昨夜病痛复发，实在疼得厉害……嚷着要服石……”

“阿羽……”

元无黎轻喃。

“我渴了。”

他眼底尽是潮湿的欲望，贪婪的目光流连在她眉目鼻唇，像条冰冷的蛇，无声地盘缠住了她。

雍羽始终面无表情。

她如木偶般僵硬地靠近他，跪坐在他身侧软垫，往他面前空杯中倒入清水。

“喂我。”他沙哑着嗓子，眸底灼烧着不知名的焰火。

她照做了，端起玉杯抵到他嘴边，麻木且顺从。

他不紧不慢地吞咽着水，眼却仍直勾勾盯着她。

猝然，元无黎伸手一捞，将她抱入了自己怀中。

雍羽一惊，身体僵直，杯中水因惯性而晃荡泼洒，有一小部分洒在了她的虎口。

似一方浅浅的水洼。

元无黎近乎蛮横地将她锁在身前，一手圈着她的背，一手攥住她持杯的手腕。

下一刻，他低头，双唇含住她虎口、舌卷起她手上的水液，喉结滑动。

比起啜饮，更像是在亲吻。

他的口腔是温热的，可她却只觉得冰寒透骨，全身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丧失了一切知觉。

“阿羽……昨夜，我很疼，”元无黎凑近她，轻轻将下巴搁在她肩窝，“很疼，很疼，疼得想死，可是你不在……”

她麻木地望着虚空，一声也不吭。

“我就想，你会去哪里了呢……又会，和谁在一起呢……”

他呼吸渐渐粗重，话音却一如往昔般温润无澜。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阿羽……”

“别忘了……我们为何而来，往何方去……”

第44章 海棠影下

在苌生成为“裴苌生”前，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元苌生”。

雍羽将她带回昙璿王府，也向元无黎道明了她的身世。

那是苌生第一次见到元无黎——他已从五石散的药效中恢复神智，虽仍面色苍白枯暗，但眼却是清明平淡的，神色也透着一股俊彦之气。

他先问苌生的生辰，又问她可还记得幼时去过哪些地方，随后，似笑非笑。

“你可有姓氏？”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