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5)+番外
而非一眼望上去那般,清冷萧疏,生人勿近。
这时,一个官员模样的家伙上了楼,教这场“戏目”惊得瞠目结舌。待瞧清了是裴西遒,他浅作揖道:“司空久等,下官来迟。”
“无妨,廷尉请先落座,”裴西遒抬手,欲将其引到雅字四号房,“吾尚有事务需处置,劳烦廷尉稍作等待。
廷尉前脚离开,裴西遒又转头朝麟锦迈了几步,似要交代什么话。
戚窈窈真怕他走,或是直接忽视掉她,还想为着任务再“挣扎”一下,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反正豁出去了——
扑通,她跪倒在地,竟是抱住裴西遒的大腿,可怜兮兮哭诉道:“裴司空,求您行行好,救我出去,带我走罢!别留我在这鬼地方,别留我一人!”
脑中飞快构思着接下来的说辞,窈窈将脸藏进了阴影里,眼珠子转得飞快。
她感受到,裴西遒明显僵了一僵。
随即有叹息声郁沉如墨,自她头顶传来。
“我……”他的话音比飘羽还轻,比莲子心还苦涩。“何时想过……丢下你啊?”
她抬首,恰对上了他的眼眸——幽晦,深不可测,却有微光明灭。
复杂的心绪猖獗蔓延,几乎将她淹没,为主的便是慌乱。
更不乏有无端的痛苦。
“这一次,”他缓缓将她扶起,话语隐晦曲折:“你可愿意,随我走?”
情不自禁地,戚窈窈点了点头。
绛绡楼上灯火通明,反在她目中褪去颜色,化作烟与灰烬。她看不到周遭红帷,也听不见靡靡之音,只觉得意识像在乘风飘摇,头痛得像被锈斧当中劈开;依稀迷离,她见到了杏花旋舞,夜月澄澈,风扫落叶,大雨滂沱。
每一幕的画面里,都有裴西遒。
眼眶中打旋的泪,仿佛聚成了透光的琉璃;她透过这层“屏障”前望,所望见的一切都那么朦胧不清,人影与灯火的轮廓不停颤动又不断杂糅,似一场幻梦;直充盈到了极限,泪珠方才决堤奔流,于是,他无比清晰的面容再次呈至她眼前。
秋水为神,玉为骨。
她一定曾在无数个日夜里见过。
第4章 感动么?不、不敢动
半晌后,麟锦领着戚窈
窈来到了楼上一间客房。
“这位是裴司空的家仆,阿满,”麟锦不情不愿地抬手介绍,“女郎且进屋等候,司空还有事务,过会儿再上来。”
他说话时,那名叫阿满的家仆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再揉你就要瞎了,”麟锦没好气地道,“有什么稀奇?世道险恶,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出来乱舞,妖魔吃人披人皮,白骨成精能复生——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阿满半耷拉下脑袋,双手绞在一起摩挲,不再看她了。
戚窈窈不自在地扯唇,“将軍又打什么谜语?我可听不懂。”
麟锦的眼神陡然冷了几分。
“我不曾介绍过自己,”他迅速反问,“你怎知,我是个将軍?”
窈窈无奈摊手:“方才隔着老远,就听得阿满唤了你声‘张将軍’——莫不是我听错了?”
麟锦咬牙,似不甘心地攥拳,终于还是憋住了涌到嘴边的话。
待他转身离去,戚窈窈总算能够短暂地舒出一口气。身边的阿满究竟耐不住好奇,悄摸摸斜睨她。
“女郎……从何而来?”他嗫嚅。
戚窈窈努力尝试着理清思绪。
“我从河间郡来,是那边的名伶,才教绛绡楼给买下,昨日刚到的平城,”
她所言确有其事。当然,真正那位名伶应是被“梅花台”换走了,反正她稀里糊涂就顶替了人家。
“今日得遇裴司空,他出手相救,又把我给赎了出来。”
窈窈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能自圆其说。
想起方才,裴西遒甫问过她身世,二话不说找来管事之人,又二话不说阔绰赎人。她眼看着,大把大把的白花花的银锭,就被他那么轻描淡写地给了出去……眼珠子简直都要惊落到地上!
再之后,他撕毁契文,转头冲她浅笑。从他问出“这一次你可愿意跟我走”,到现在,连半炷香的功夫都没过。利落得,以至于窈窈现下仍处于一种懵然无措之状。
可——为什么呢?一朝宰辅在烟花之地豪爽掷金买下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他什么都不多问,什么也不试探,好像什么“因”都不在意、但求此“果”——仿佛一早就通晓了,认定了,成竹于胸了。
这显然不合常理!
难不成他裴司空生来有颗侠义心,偏爱仗义疏财救风尘,英雄难敌美人关?
“呃……阿满,这间客房,也是裴司空预定的?”她问。
阿满像是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温和一笑,解释道:“今夜司空在此有公务处置,但宵禁时刻已过,无法出坊,司空也不可能凭着地位行使特权,便打算在此稍作歇息,待到五更天宵禁一解,再行离去。”
戚窈窈扶着栏杆,深吸一口气,低头思忖。
忽见几队兵士披甲佩刀闯入楼内,无声地立定,俨然蓄势待发;没等她回神儿,又见麟锦来到一楼,向他们走去。
为首的军官率先行礼,麟锦则不言语,只打了个手势,便有一队精兵抽刀出鞘,跟随他进了某间屋室,其余人则迅速包围了四周。
远瞧着那些明晃晃的刀子,窈窈彻底无法淡然了。
麟锦深夜率兵来做什么?抓人?还是除人?铁定是裴西遒的安排!否则他和麟锦怎么都说,尚有“事务”需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