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66)+番外

也只有这样隆重的大事，才能让裴中郎将有了再次见到昙璿王妃的契机。

当天宫宴，裴西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提早来了宫内，刻意在众亲王暂宿的殿外附近徘徊了几圈。

绕过濯龙池，他脚下仓皇一顿。

池边，元无黎坐在轮椅上，遥眺池水与对面的楼阁。

雍羽陪在他身边，有风吹过时，她还细心地替他系紧了大氅。

多么和谐的画面。

真像淬了毒的利刃，嘲笑着狠剜去了心头一大块肉。

裴西遒飞快地收回了视线，逃避般转身想离开。

才走出几步，便与另两人迎面遇上了。

“参见河间王，河间王妃。”裴西遒拱手行礼。

“裴中郎将？真巧，还能在这儿遇上你。”元竣忠有点意外，倒也没细想。“往那边去做什么？宴会马上开始，随本王一同去太极殿罢。”

说罢，他拍了拍裴西遒的肩，便背着手往前走。河间王妃凌兰心在他身侧，为了跟上他，碎步迈得很快。社日的宫宴不同以往，宗室亲眷也

会参宴，不必男女分席。

他没给裴西遒拒绝同行的机会。

裴西遒无奈，只得也跟上河间王的步伐。

余光里，元无黎和雍羽的身影愈来愈近。

“兄长，嫂嫂——”元竣忠大步走上前，将自己的王妃抛在身后，“怎在池边吹冷风？”

元无黎冷淡地瞥了众人一眼，不答话，是雍羽率先堆砌起粲然的笑意，柔柔道：“今日空气清爽，风也不大，我们殿下想出来多透透气。”

“嫂嫂今日的花钿真美，”元竣忠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是——芍药？当真淡雅美丽，与嫂嫂的气质般配极了。”

他本就生得俊秀邪魅，牵唇笑时更显唇红齿白、绰约倜傥。

在他身后，凌兰心双目瞪如铜铃般大，眼中冒火，指甲也深深地掐进掌心肉里。

“多谢河间王，”雍羽掩唇而笑，流眄若星子微闪，“河间王这一身孔雀蓝衮服，配上青鼠皮裘，也更衬得人风韵美、爽朗卓然。”

裴西遒登时脸色铁青。

就算是个呆子，也不可能觉察不出，这两人有来有回的夸赞是多么的暧昧不清！

“河间王殿下，宫宴在即，还是移步前往太极殿要紧。”他生硬地开了口。

眼神有意无意往雍羽的方向看去，裴西遒以为，她至少会有一瞬与他对上视线，至少还有这点心有灵犀。

但她只是挂着标志般的、虚浮表面的笑，根本没看他哪怕一眼。

根本当他不存在似的。

翻腾的情绪直教他心窒不已。

“嫂嫂可要与我们同行？”元竣忠往前又迈了一步，离雍羽更近了，丝毫不顾身后的凌兰心已气得秀容狰狞。

“自是乐意的，”雍羽嫣然一笑，“只是恐怕要走得慢些，我们殿下毕竟多有不便……”

裴西遒看到，元无黎似是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转瞬即逝。

“嫂嫂劳累，我帮兄长推轮椅罢！”元竣忠握住轮椅的木柄，伸手时还“不小心”摸过了雍羽的手背。

第59章 心似双丝网结

“不劳烦三弟，”

元无黎双手攥住转轮，“本王自己可以。”

“我是要帮兄长加快‘脚程’，免得去晚了，天子怪罪。”

元竣忠对他渐阴冷的声调不予理睬，也不管他手还控制着木轮，便是用力向前一推——险些将元无黎的手指卷进轮轴中。

蓦地，元竣忠的左小臂处传来一阵疼痛。

他吃痛闷哼，愕然低头，才发现是雍羽单手掐钳住他桡骨，力度大得仿佛能将他骨头捏碎。

雍羽面上不见任何笑意。

一双美目中，眼神森冷得可怕。

“我们殿下说了，”她难得地挂了脸，“不劳烦河间王。”

元竣忠松了手。

“先行告退，”他皮笑肉不笑，扭头冷脸冲凌兰心道：“走吧。”

凌兰心双肩一抖，慌忙跟了上去。

二人的背影渐渐行远。

这厢，裴西遒僵伫原地，心底仍如乌云蔽日般冷沉。

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只要在她身边，就压抑得喘不过气。

他强忍着情绪，忍住疯狂的思念不去看她，只浅浅地对她与昙璿王行了礼，而后转身告退。

“中郎将留步。”

还没迈出几尺，便听得元无黎的声音，幽幽传来。

裴西遒尬住了步伐。

他转身回望，眼中不由得浮出一丝疑惑。

轮椅上，元无黎稍微坐正了些，不再似以往那般不修边幅。

“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

元无黎慢条斯理地道，眸底忽明忽暗，话音讳莫如深。

“听得见雷声，算不上耳聪；瞧得见日月，亦算不得目明。”

裴西遒一愣。

很快便意识到了，对方似乎是出于好心在提点他凡事需谨慎小心。

近来朝堂上水深而浑——他确实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迫趟了些浑水，被迫掺和进了一些权力争斗中。

可，元无黎为何要提点他？

“有些事，别冲上前去做那冒尖的，出头鸟都没什么好下场，记住，时刻留个心眼。”

说着说着，元无黎遽然眯起狭长的丽眸。

眼含戏谑，陡转了话锋——

“即便上个月，中郎将找到本王，在本王面前那般失礼，本王也不想计较，也还愿意……给中郎将一句忠告。”

欠欠的语气。

裴西遒眉心一沉，太阳穴突突地跳。

心底刚对昙璿王产生的一丝改观，顷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