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89)+番外

“你就这点出息？”娘比刚才看上去还生气了，“不愿意用功读书，不想自己拼出前路，倒想着去上赶着给谁做附属品？”

“可我就是想……一直一直都能待在殿下身边呀……”窈窈委屈，不明白娘为何发火。

娘知道，她对太子只是小孩子最天真的那种喜欢，就像喜欢阳光喜欢糕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但娘的顾虑远不止这些。

沉默片刻，她道，“往后，不要再同太子来往频繁了。”

“为什么！”窈窈惊叫。

“窈窈，世上许多事，你现在还小，也许无法理解，但娘还是……该与你说一说，”娘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太子为人怎样？”娘问。

窈窈眨了眨眼，“很好呀，殿下在我心里和娘一样，都是好人，”她翻遍脑海试图找出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是——君子！”

“嗯，君子，”娘苦笑着点了点头，“正因如此，他的处境，只会愈加严峻危险。”

“为什么呢？君子不是好人吗？好人怎么会危险？”

“世上有这么句话，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娘说，“君子之道，总如逆旅。他的背后空无一人，身前又白雾茫茫，但凡有分毫不测风云，便只会似那无根蒂的浮萍，飘摇沉浮，”

“太子明慧强识，仁政爱民，不是所有人都会为此开心，”

“一个王朝的储君，最忌讳的，就是过于君子之仁，低估了世态险恶、人心难测。”

那时候的戚窈窈，是无法全部理解娘这些话的。数年后，不经意间回想起那一天，她才猛然觉出一股强烈的酸涩，从牙齿一直酸涩到了心底。无法释怀的压抑。

“窈窈……”娘忽然轻声唤她。

窈窈看着娘眼里蓄满了泪水，看着娘一把将自己搂紧怀里。

“对不起……”娘在颤抖，泪打湿了窈窈的衣领。

那是娘第一次在戚窈窈面前落泪。她没有解释为何突然这般悲伤。

那一声对不起，窈窈再也没法知道，它包含了何意了。

娘道歉，也许是因为今日打她太狠了，也许是因为今日四皇子说窈窈“没爹没娘”刺痛了母女二人的心扉，又也许还有别的缘故……

窈窈当初没有问她。

再也，没处去问了。

第78章 春猎之危

在戚窈窈的记忆中，十七岁的元无黎，是像初升的太阳那般耀目的。

那年春猎，他一袭织金绣银的红衣，高坐在骏马之上，衣襟随风飘扬，阳光如同碎金般洒落他周身。

就像是坠入尘世的谪仙一般。抛去面容的俊美，他温柔谦和又自带锋芒，深沉稳重又有几分潇洒随性。

皇家猎场里，草木葱郁。皇亲贵胄与世家们齐聚于此，等候着天子下令狩猎开始。

窈窈不会骑马，却乐于尝试任何新鲜事物。于是她哀求着元无黎，让他抱她上马。

元无黎架不住她念咒般的苦苦哀求，自是应允了。他的白马脾气温顺，倒是不担心会把这孩子晃荡下来。

于是他将窈窈抱起，扶她坐稳在马鞍上，随后便一手扶着她后背，一手紧牵住辔头，带她在围场之中缓慢地溜达。

迎面碰上了广平王府的车驾。

元无黎微怔，看着元隽行先下了马车，再回首抬臂，让车厢中出来的女子能扶着他的胳膊。

一双登对的璧人，新婚燕尔。

离得不远不近，谁也没法再装作视而不见。元无黎倒也没想刻意回避，便继续牵着缰绳前行。

元隽行率先开了口，俊容明朗，“兄长，许久未见！”

元无黎微笑，“许久不见，二郎一切可好？”

马背上的戚窈窈睁大了眼睛，望向元隽行身边的人，脱口便道：“裴姊姊……”

裴熙竹冲她温柔一笑，“是你呀？”

“这孩子，是……”元隽行指着窈窈，问向自己的新婚妻子。

“是陈太傅的甥女，”元无黎开了口，“二郎久在外征战，应是不曾见过。”

这的确是戚窈窈第一次见到元隽行。

他长得有五六分肖似元无黎，也是俊美的容仪、温和的气韵，下颌却比元无黎的收窄，双唇比元无黎的薄上几分，眼也不是元无黎那样的松绿偏褐色——应该说，窈窈见过的元家人中，只有元无黎是绿瞳仁。

窈窈记得元无黎曾经说过，他已故的母后是楼然公主，弟弟们的母亲，则是渤海冯氏的冯皇后。

虽说不是同母，但自幼一起长大，元无黎与弟弟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元隽行友善地对窈窈笑了笑，又面向元无黎，“我与兄长许久不曾相见，如今有许多的话想同兄长讲呢，”说着，他偏转过头，执起裴熙竹的手，“夫人先去宴席间就坐，可好？我想再同兄长走一走。”

待裴熙竹离开，兄弟二人继续沿着围场的篱笆前行，一个负手在身后，一个牵紧了缰绳、还护着马背上的小孩。

“兄长，我前些时日往东宫送了请帖，诚邀兄长来我府上参加婚仪，”元隽行轻声说，“兄长，为何没有来呢……”

元无黎缄默了一瞬。

神色如常道：“当日公务实在繁忙，抽不开身，便只好派人送去贺礼。”

元隽行听了此言，扯唇轻笑，“兄长是不是仍在怪我，抢了你未过门的太子妃？”

元无黎没想过弟弟会把此事挑得这般明。

“怎会？”这倒是实话，“那个婚约

本就轻率，若成真了，恐怕才是乱点鸳鸯谱，总教人不得喜悦，”

他由衷地对弟弟说，“你二人能情投意合、结为连理，这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