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来相决绝(23)
颜宁声音满是沙哑,带着死寂,她笑得凄凉:“他与我和离,我只是怨他,怨他不忠,怨他那么爱功名利禄,怨他戏弄我一片真心,可他为了讨好昌乐,毁了映月梨花扇之时,这怨变成了恨!”
谢语儿抱住颜宁,豆大的眼泪砸下,她再怎么心疼,也终究体会不到颜宁的苦楚。
“小姐,你怎么不告诉莫小王爷拿来的那把扇子是假的,有他帮您也是好的。”
颜宁摇了摇头,“他是一片好意,他两位哥哥想尽办法庇佑他不受风雨,我怎可因一己之私,拉他再淌这趟浑水。”
“可小姐,那把扇子,那把扇子....”谢语儿没再说下去,外界都传颜宁是这天下最受宠爱的女子,何其尊贵?可谁又知道,颜宁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罢了,过去这么多年了,留下吧!总得有个物件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
——
“老爷,您对小姐会不会太狠心了些?”外面锣鼓震天 ,他也听到了,不免更心疼起颜宁来。
颜玉衡良久没有口,昏暗的光线打在脸上,神情晦涩不明,可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悲痛之色。
“老爷,今个顾北堂和昌乐公主大婚,您看,要不去把小姐接回来?”
颜玉衡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发出,若是颜宁在这的话,就会发现,一向英姿勃发的大统领,鬓间居然增生了那么多的白发。
“老爷,不是我说,您这几天在朝堂之上,针对新科状元的事情,已经让圣上起疑了。”
“我看不得宁儿委屈,我真想一剑斩了他。”
“可老爷,你的威望您是明白的,您带头针对新科状元,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会下意识排挤他,他不好过,看在圣上眼中,就成了钉子,太冒失了。”
“王福,这些年,我不曾愧对任何一人,唯独愧对宁儿,他年幼失母,我远在边疆,错过了他的成长,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是否受了委屈,我一概不知...”
“我是这天下的守护神,镇守边疆,庇佑百姓,可我也是一个父亲啊!这些年,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不敢有任何私欲,唯恐愧对百姓,愧对颜家,愧对圣上。可现如今我想回护一下宁儿,都成了别有用心!”
王福红了眼眶,“老爷,我明白了!”
颜玉衡叹了一口气:“我如今也做不了什么了,圣上把昌乐公主嫁于顾北堂,这是摆明了要重用,而且他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老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这身老骨头,南征北战算算也有二十六年了,退了吧,让圣上放心,也给我朝武官多些历练机会。”
“老爷,放得下吗?”
颜玉衡笑了笑,这个笑容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像是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年少意气风发的自己,披银甲,戴星辰,身下烈马仰天长啸,手中银枪横扫四方!
“以前我一直觉得,武将战死沙场这一生才算得圆满,才是最高的荣耀,可我不是自己,我已然亏欠夫人,现如今只想带着宁儿去江南,远离京中的是非,也离开朝堂这个大染缸。”
王福明白过来后一喜:“老爷,你这是我去接小姐了?”
“她跪也跪了,罚也罚了,想来是想明白了。”
“哎,我这就去。”
“带些上号的伤药过去,宁儿的腿,想必还没好利索。”
“是。”
“还有...还有沧笙踏歌庄子离着里比较远些,让她修养好了再回来,别让她逞强骑马。”
“老爷,你就放心吧!”
颜玉衡嘱咐再三,才堪堪放走了王福,又嘱咐了厨子,做些颜宁爱吃的,晚些再给送去。
王福刚走,颜宁从附近茶楼中现身,躲开门前的守卫,翻进了自己的院落,在落地之后,她忽然就有些移不开眼,雾气染湿了眼眶。
红衣摇曳,拂过旁边的海棠花,枝叶轻颤,推开房门,珠帘轻动,清风沾染着淡淡的花香,让人恍惚。
没有尘土的味道,摆设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想来这里应该日日有人打扫,颜宁抬起手,轻轻抚摸过那些玩物,一阵阵回忆涌上心头,酸涩不已,绕到屏风后面,看着尘封已久的红缨枪,她有些不敢伸出手去触碰。
盛夏晚风,月色如水,院子里的荷花开得娇艳,小颜宁拍着手,开心大笑。颜玉衡身形鬼魅,手中的银枪赫赫生风,去如箭,来如线,枪似游龙。
“爹爹,爹爹,你好厉害。”颜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颜玉衡把枪交给王福,笑着抱起颜宁,一脸慈爱。
“那是,你爹爹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宁,宁儿,宁儿也想学。”小颜宁眼睛亮晶晶的,眼巴巴的看着颜玉衡。
颜玉衡把她放下来,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宁儿为什么想学?”
“宁儿也要成为和爹爹一样的人!”
“好,好啊,宁儿想学,爹就把一身功法,尽数传授给你好不好?”
小颜宁张着手要抱,颜玉衡哈哈大笑,等到被抱起来之后,颜宁“啪嗒”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哄的颜玉衡心情大好。
泛着寒光的枪头,鲜血般的艳红的穗子,颜宁再拿起红缨枪,竟然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五岁时,她嚷嚷着要学习,一练就是十年多,直到她遇见了顾北堂,才逼着自己放下,原来是大梦一场。
——
“公主,你今个可真美,真就是天上得仙女下凡,不不不,仙女都没有公主好看。”翠珠给这昌乐梳妆打扮,看着镜中人由衷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