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13)
“原来如此。”杨心问恍然,“大师兄果然高瞻远瞩。”
叶珉半晌无言,眼睛在二人身上打转,好一会儿才失笑道:“你二人上山修行怕是屈才,拿这挤兑我的功夫,在山下搭个唱戏的台子才算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杨心问心道这民间的饭哪儿那么好吃,就陈安道这样说十句方回一句的,若是搭台唱戏,非得把观众老爷给得罪个透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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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三人便去了云淩峰的玉术白台。
诹訾长老善观星推演之术,这玉术白台便是他用来晚间观星之用。
高台位于云凌峰之巅,白玉为砖,上设浑仪。若是雨霁云开,月朗星稀的好夜色,那白玉与皓月交相辉映,能将此地照得如白昼般亮堂。
美虽美矣,却很是不适合观星。
诹訾长老花了大价钱敲下来的玉术白台,未曾想却这样华而不实,他那会儿裤兜比脸还干净,没钱再折腾个新的,只能借兀盲峰上旧有的观星台用。而这处玉术白台便逐渐沦为了宗门弟子聚会宴饮之地。
云凌峰四弟子徐苶平极善庖厨之道,场地有了,厨子也有了,再加上临渊宗正经的斋堂饭食着实简陋,这玉术白台的小灶生意便做了起来。
今日这玉术白台被包了场,厨子只负责给一桌的贵客做菜,清闲得很。没一会儿便做齐了菜,自己也拖了把椅子坐到了桌子旁,恶狠狠地瞪着桌对面的叶珉。
“叶珉。”徐苶平阴阳怪气道,“我姐邀你赴宴,你这拖家带口的来蹭饭,要不要脸啊?”
徐苶平生得板正硬朗,两道剑眉飞入云鬓,下三白的眼却甚是凶恶,远远瞧着便是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此时他穿得也不是宗门青衣,而是一身耐脏的束袖黑衣,还带着股鱼腥味儿,就差把“取你狗命”写在脑门上了。
“这话说得便难听了。”叶珉面上不动,却未曾动筷,像是疑心菜里有毒,“苶遥邀我来此论道,我自己学艺不精,道法阵法武艺炼丹无一拿得出手,自然不能误人子弟,这才把我师弟师弟一起叫来,大家坐而论道,总是比我自己胡编瞎造要好的。”
徐苶平拍案而起,怒道:“谁论道会寻你这个废物!我姐还不是——”
“徐苶平!”徐苶遥坐他旁边,闻言抬脚便是一踹,“坐下!”
徐苶平跟匹恶狼样得盯着叶珉,却到底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坐他旁边的杨心问似是觉得于心不忍,抬手给他斟了杯酒。徐苶平正在气头上,对旁人的礼数却还是周全,扭头凶恶地道了声谢。
今夜皓月当空,白玉映月,照得台上的人也冰肌雪肤的模样。唯有徐苶平的脸气得像块变了质的猪肝,而他亲姐徐苶遥却面色如常,一双杏眼顾盼之间尤是清亮明媚。
“叶师兄所言不错。”她举杯道,“今日得雾淩峰诸位赴宴,我心甚是欢喜。还请诸位不必拘束,随意而为,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徐苶遥若无其事,叶珉面色如常,当事的二人瞧着最是事不关己,只留其余的人如坐针毡。
杨心问算是瞧出来了,叶珉请客是假,拿他们挡桃花才是真。
可按着这一个月他对叶珉的了解,无论姑娘美丑,这人具是多情温柔,来者不拒,望着谁都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而徐苶遥生得好看,在宗门里亦有不少追求者,看上叶珉已算猪油糊了眼,叶珉这会儿反倒推三阻四,不至于叫人没了面子,却的确是妾有意郎无情的场面。
第8章 恶意
晚风拂面,菜香四溢。天大的事不比吃饭重要,更何况这桌饭菜的确色香味俱全,杨心问跟着客气了一会儿,便开始默默动筷,一桌的东西少说一半是他吃的。
待酒足饭饱,他撂了筷子,好容易憋回了个饱嗝,才察觉到邻座陈安道无不复杂的眼神。
杨心问眨眨眼,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油渍,小声道:“师兄看我做什么,可是吃不下了?”
陈安道沉默半晌,开口道:“斋堂饭食不算丰盛,但量是管够的。你平日若是吃得不够,与后厨师傅说一句,多添碗饭还是使得的。”
杨心问自觉能吃是福,忙不迭地应了。
“可怜大师兄这顿吃得憋屈。”他一边应着,一边惋惜地望着叶珉的碗,“苶平师兄这样的好厨艺,苶遥师姐又这样的好模样,若我是大师兄,肯定是要和苶遥师姐好的。”
这假设来得荒唐,陈安道斜眼看来,杨心问连忙找补:“只是不知道大师兄吃错了什么药,平日里来者不拒,偏生对苶遥师姐没那个意思,惹得现在吃饭都不得安生。”
陈安道也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杯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大师兄虽多情潇洒,却也不平白撩拨痴情女子。苶遥师姐性情刚烈,用情专一,不是与人玩闹的洒脱性子,大师兄自然不会招惹。”他说着,又提醒杨心问,“师兄不直言拒绝,搭上了你我来婉言相劝,不至于下了姑娘家的面子。此事你我只当不知,切不可到处乱说。”
“这是自然。”
二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当事二人也一脸云淡风轻,便只剩徐苶平一人怒火中烧,才吃一半便撂筷下桌,到后厨不知剁着什么,叫外头的叶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
饭吃完了,这道自然也不必论,杨心问和陈安道找准时间便离开了。
他俩沿着云凌峰山路往下。夜色如泼墨,林间的繁茂枝叶也将月光掩住,前路似被包裹在了一团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