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182)
还有他自己舌头的口感
“你行不行啊?”
就在他要被那股腥臭吞没之时, 杨心问夹枪带棒的嘲讽声传了进来。
杨心问经过李正德时,看他干站着不动手,气恼道:“又不是你杀的,你愣个什么劲儿,还不快帮把手?”
李正德呆呆地看着他。
杨心问钻进人群里,把被踩在下面的几人拖了出来。被他拖出来的人个个嚎得像出栏的猪仔,闹得他耳朵疼,其中一个小孩儿还顶着千钧阵想咬他一口,比锻体偷懒的李正德看着有骨气多了。
“啧,就知道你深沉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杨心问嫌他挡路,用膝盖拱了拱李正德的屁股,“碍事儿,边儿去。”
那边陈安道也慢慢走了过来,就蹲在方才滚落的头颅前。他胸口有些发闷,顺了许久的气后,伸手抱起了那把李正德吓得失魂的头,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开口道:“颈上有缝合的痕迹,和霁淩峰上那些人傀的手艺很像。”
杨心问扛猪样的扛着个吓晕过去的大汉,闻言也凑了过来,把人丢到一边,蹲下身和陈安道挤在一起。
他的余光不着痕迹地在陈安道的脸上打转,一点异样看不出来,方才看到那幻境时的一点失态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跟条没心没肺的鱼样的。
要真能那么没心没肺就好了。杨心问心想,当条鱼可多美啊,吃了吃,吃了吃,吃了再吃,这辈子直到撑死都不用再忧心别的事。
陈安道见他久久不说话,抬眼道:“怎么了,你认得这手艺吗?”
“这缝得乱七八糟的,一看针线活就做的不怎么样。”杨心问垂眼道,“比我娘差远了,比我的还不如。”
甫一听他提到母亲,陈安道捧着那头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四平八稳地接过:“缝合人首与缝合布匹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不过你说得不错,这傀线是次品,针脚也粗糙,做这人傀的傀师确实技艺不精。”
杨心问托着腮帮子,纳闷道:“可是操傀人早就死了,他们是怎么活动的?”
“寻常傀儡很难离开操傀人很远活动,而且这些人傀的量也太大了——与你对战的那个操傀人是什么境界?”
“涛涌。”杨心问说,“那人自己修为差得很,就是有些棘手的法器。”
陈安道点点头,正坐在地,又探身去摸那无首的尸身。
他在那人身上四下按了按,最后手停在了腹部。
“有东西。”陈安道碍着人多眼杂没有当场剖开,“应当是赶尸蛊术。”
杨心问心念一动:“但是蛊术蠢得很,他方才却仿人仿得惟妙惟肖。”
陈安道的手按在那无首尸的腹部突起之上,随即掀开了他的衣物,果然见到腹部有缝合的痕迹:“此人身上既有傀术又有蛊术,寻常以蛊术活动,叫人以为他还活着,关键时刻用傀术操之,意欲嫁祸临渊宗。”
“时机这样好。”
而后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了面前被镇压在千钧阵下的人群,异口同声道:
“操傀人必在其中。”
李正德站在他们身后,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直到夏时把受伤的人都挪出来了,觉得四下无事,凑上来喊了句“星纪长老”,他才慢慢回了神,收回了视线。
像是忽而有了些生机样的,偏头看向夏时,问他有什么事。
“长老……那什么,我师父让我去保护一位贵客。”夏时觉得眼下形势复杂,他按理不该打扰这几位,可还是惦记着他师父的嘱托,“您还记得吗,就那位衡阳公,二位师弟说他人在此处,可我一直没瞧见……”
他一开口,李正德才想起了庄才,他眼里的生机忽而又没了,死鱼样无神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半晌拍了拍夏时的肩膀,没吭声。
夏时没读懂这几下拍肩的深意。
倒是那头的杨心问听到了,仰着脑袋冲他道:“啊,那是骗你的,我们没灵力了要搭你的剑,那什么衡阳公我们没见到过。”
“……哦。”夏时倒也不生气,只是挠了挠脑袋,“那我该去哪里找人呢?”
“衡阳公是当今四皇子的舅舅,哪怕暗中和阳关教勾搭在一起,想来也并非多密切的关系,一遇到事,十有八九便自个儿跑了。”却是还被镇在地上的叶珉热心道,“夏师兄不必担心。”
他刚被骗了一次,这会儿依旧轻信于人,高兴道:“那便好,山里这样乱,我还担心他出事呢。”
说完他又想起来:“唉,叶师弟你怎么还被镇着,我现在就放你出——”
“不行!”两道声音齐呵,杨心问和陈安道齐齐看着他:“不许放。”
“啊?”
“师兄锻体不足。”陈安道说,“让他在千钧阵下练练是好事。”
杨心问点点头:“他天天找姑娘找得肾虚,不把他压在这儿转眼就不知哪里去了。”
夏时闻言很是复杂地看向叶珉,半晌道:“虽然叶师弟有传宗接代的重任在身,但还是应当……额,有所节制。”
叶珉脸比城墙厚,欣然道:“劳夏师兄挂念。”
李正德站在一旁,那位置就是方才血阵所在的地方。他的脑海里几段记忆交错,只是方才的血阵已经让积雪掩盖,又随着春去融化,桃花树开的季节也已经过了,夏雨冲刷了地面,秋叶纷扰落下。
那毕竟不是他的回忆。
他看着杨心问撸起了袖子,抱臂胸前,走进人群中,很是认真地开始端详那在鬼哭狼嚎的一众百姓。
“这样多的人,你一个个看过去,怕是他们要先饿死。”陈安道看杨心问一个个凑近,似是毫无防备的样子,他方才便一直有些胸闷,这下闷得都有些生痛了,“山匪挑人都没你这般无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