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272)
准确地说,是遗物。
花儿姐的目光还流连在杨心问的掌心,许久叹息道:“可是你从无首猴的魇梦蛛网里杀出来了。”
“你身为心魄,修为又已近巨啸,世上最强悍的两道幻术皆在你手,陈安道本就很难对付,你二人联手,我们确实是什么办法都没有。”花儿姐语气诚恳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求助于你。”
日光将那陈旧的明珰照得发亮,干涸的黑血却显得越发污糟,这陈年的血迹,杨心问却依旧能闻到那股腥味。
“求我什么?”
“以此物为信物,同我们联手。”花儿姐轻道,“在来年三元醮起阵之时,我等愿助你和陈安道远走天涯。”
第149章 药茶
偌大的明察所, 连个煮茶的炭炉都没有,只花金珠自己私人珍藏了一个。
他人不在,也不能不问自取, 陈安道便管白晚岚要了个药煲来煮茶叶。
又苦又香的怪味儿从煲里飘出来,陈安道以煲药的手法在一旁扇着扇子,一边有些好奇一会儿这普洱会是什么味道, 一边又想着杨心问怎么还没回来。
外头有人敲门, 陈安道转过头, 站在门边一脸不爽的白晚岚开了门, 便见秦世人站在门口,躬身道:“监正,仙师, 人已走了。”
“知道了。”白晚岚不知在啧谁, 反正大声地“啧”了一声。
见不是自己等的人,陈安道又默默地回正了头,盯着那药煲上的小盖,“可说清楚了?”
“回仙师的话。”秦世人也闻到了屋子里的味儿, 吸了吸鼻子,没敢问, “说是司仙台的指示, 司仙台要哪里乱, 他们便先派蕊合楼起事, 再调派官员把事儿弄大, 末了再收尾, 之后再给蕊合楼拨些人和金银作为报酬, 这事儿便算成了。”
秦世人闻得鼻子发苦, 偏头打了个喷嚏:“不过, 司仙台此举是为了什么,衡阳公说不出来,称只有皇帝知道。”
陈安道将扇子放在一旁,用湿布去捂住药煲的盖:“有劳,下去吧。”
秦世人还不及行礼告退,白晚岚就不知哪儿来的火气,“砰”地一下把门关上,险些撞到秦世人的鼻子。
秦世人在门口嘀咕了两声,有些担心二位在里头打起来,可又觉得以监正的修为打谁都费劲,应当不是武斗派,便又安心的走了。
脚步声渐远,屋里低沉的气氛像是压在盖下的沸水,陈安道就着湿布将盖子一提,那边白晚岚开口道:“就差一步陈安道,就差一步,没有现在放弃的道理。”
果然烧开之后的味道更为怪异。
陈安道把煮好的茶水倒进了杯子里,放在鼻下嗅了两下,没喝。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不必再提。”
“凭什么!”白晚岚向来更喜欢阴阳怪气,鲜少这样直白地发火,“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陈安道端着杯子站起身来,将那杯混着药渣和茶渣的水端到白晚岚手边的柜子上,“我只知道我将京中的事委任给你,想来是大错特错,若是换陈潮来,不会这么久才探知道蕊合楼背后对人动的什么手脚,楼上那些人也不至于丢了神魂,形同走尸。”
白晚岚的脸色铁青:“陈潮是什么货色,你拿我跟他比!”
“陈潮有些急功近利,不算周全,但胜在为人倔强好胜,做事一心一意。”陈安道说,“当年他被先父有意养出了心魔,这些年已沉稳许多,但锋芒锐意不减,我很欣赏他。”
“他一心一意跟你抢家主之位,眼下不过是蛰伏罢了。”
“晓得蛰伏便是进步。”陈安道略顿,半晌轻笑,“而且也不需他蛰伏多久。”
白晚岚猛地向前一步,提着陈安道的领子,一字一句道:“本不需如此。”
陈安道由着他动手,目光不偏不倚道:“那你说如何。”
“画皮术并非没有改进的可能!”白晚岚喝道,“况且每月不过十几人的性命,天下猪狗不如的畜生这么多,本就该死,你拿那些人来抵命,有何不可!”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三元醮不需要重开,你也不用死。”白晚岚触及陈安道没有丝毫波澜的双眼,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又忽然松手,重重地推开他。
陈安道没防备这招,往后踉跄几步,还是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穿得厚,自然也说不上疼,就是手撑了下地,手腕有点发麻。
没人想死,他也不想。若非背上已经负着万人血债,再背不上哪怕一人的性命,陈安道或许也该点头了。
可背不动就是背不动。他从不自诩心怀天下,算来只是不愿活得太煎熬。
陈安道没立刻站起来,坐在原地揉了揉手腕:“我已说过,人命的交易我不做,此事不必再提,尤其是不许在旁人面前提起。”
“旁人。”白晚岚拿起那杯茶,往炭炉下的烧炭里一浇——看起来是更想往陈安道的脑袋上浇的,到底忍住了,“拐弯抹角,杨心问的名字烫嘴吗?”
火灭了,没一会儿那炉子里的声响便停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安道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点笑意,半晌点点头:“嗯,你不要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白晚岚看他模样,嗤笑一声:“我倒想知道,你是怕他选你,还是不选你?”
“要紧的不是他选谁。”陈安道的右手手腕还在发麻,他用左手扳着床沿慢慢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尘,“是我不能把这种选择放到他面前。”
白晚岚还要说什么,陈安道径直打断道:“此事了后,你自行回兮山,其他事我已通寮所传回了陈家,年后陈潮便会来接你的位置。你养的那些灵兽,年前找好去处,做事的那些可以留下,用来研究画皮术的那些一并清理了,别留下痕迹,这邪术万不能叫有心人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