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273)
“行。”白晚岚冷冷道,从一旁的箱笼里掏出了条红尾粗蛇,骤然扔给了陈安道。
那蛇方才还在休息,猝不及防被人扔出来,既不见凶性,也不敢再睡,在空中调整了姿势,稳稳地落在了陈安道的肩上。随即蜿蜒而下,顺着陈安道的手臂往下爬,最后停在了右手的手腕上,满意地动了动蛇脑袋,跟个镯子样的盘在了伤处。
“陈安道,陈仙师,陈家主,你威风,你架子大。家主有命,我自然不敢不从,只是你给我记好了——”白晚岚背起箱笼,已经朝着门口大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白晚岚从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你,用椿首根毒你灵脉我无愧疚,如今想办法救你我也没觉得自己猫哭耗子,我从来只做我该做的事!”
陈安道伸手摸了摸那又胖又短的小蛇,回答道:“我知道。”
白晚岚的手搭在门上,正要推开,却听陈安道又轻道:“我只是不明白,你那时为什么要瞒着我。”
小蛇在他手腕上转圈,鳞片摩擦,发出了些“呲呲”的响声。
“你早就知道椿首根是什么,何须我来说。”白晚岚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开了门,“况且你这种人,自己对人百般欺瞒,又凭什么让别人对你毫无保留?我看你那个师弟也是倒了血霉,就看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咀嚼声。
“看上什么?”
白晚岚猛地抬眼,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一人红衣挂锁,两手抱着个纸袋在胸前,纸袋里的糖炒栗子甜香四溢,另一个人颤生生地抱拳躬身,一副随时准备着下跪的架势。
杨心问一边问,一边又往嘴里扔了个栗子,连毛壳都不吐,咬了两下全都咽了下去:“哪个师弟?”
白晚岚冷哼一声,微微偏过头,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大小眼儿在近大远小的效果下显得更为不对称。
“别挡道。”他说完,随即用力地撞了撞杨心问的肩膀,杨心问早有防备,沉气一顶,险些把白晚岚给顶翻了。
白晚岚怒气冲冲地扶了扶自己的箱笼,二指并拢,发着抖指了指杨心问,又回身指了指陈安道,半晌道:“什么锅配什么盖,都活该!”
而后再不停步,把脚步跺得天响地走了。
花金珠头快迈进胸里,不敢看也不敢听。一旁的杨心问朝他挥挥手:“你先去吧,我跟师兄汇报就行了。”
“诶诶,谢仙师,有劳仙师……”花金珠汗如雨下,书生帽下都快流出瀑布来了,刚要脚底抹油,却听陈安道的声音传来:“你们何时站在门外的?”
花金珠身形一滞,忙道:“刚、刚来!”
刚来是真的,但白监正那嗓子喊得忒有力了,从楼梯上便听见了以“况且你这种人”开始的一系列控诉。
花金珠老大不小的一个散修,世家规矩多,又排外,他进不去;寻常世俗的活,他不懂,也做不来,好容易到这个年纪混了个公家饭碗,他可不想就这么丢了。
也不知信是没信,陈安道没再问他话。杨心问这个实打实让人背后蛐蛐儿的倒像是没事人,板栗香味儿把屋子里难以言喻的苦味冲淡了不少。
“行了行了,你走吧,别打搅我跟师兄。”杨心问说着走进房里,还顺手把门给带上。
花金珠不敢动,直到门彻底关上了,才长舒一口气,正了正自己的书生帽,马不停蹄地跑了。
刚下楼梯,便拦住了一个要上楼提灯士,严肃道:“今日这楼四楼都不许上人,明白吗!”
提灯士抱着案宗,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花金珠心有戚戚地瞄着楼上:“今日真是倒霉,又是普洱饼摔了,又是撞见上司吵架,下次出门得找个命修给我算算,再不敢这种日子来轮值了,方才若不是杨仙师,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那提灯士立马来了兴趣,眨眼道:“怎么,司晨你挨骂了?”
“没有,我这兢兢业业地干活儿,哪儿就能挨骂呢。”花金珠叹气道,“我就是有些担心杨仙师,会不会就撞在了陈仙师的气头上,平白受欺负了。”
“不能吧。”提灯士奇道,“杨仙师那般温柔解意的人,陈仙师也舍得欺负?”
花金珠用一种“你懂个屁”的眼神看过去,拂袖走了。
温柔解意的那位抱着一大袋的栗子走过去,把袋子放在了桌上,用脚勾出凳子,笑盈盈道:“师兄,坐呀。”
气头上的那位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他不太确定杨心问究竟听到了多少,更拿不准杨心问这幅毫无阴翳的笑脸下到底在想什么。
白晚岚说得对,他自己对人便鲜少坦诚相待,又凭什么要旁人对自己毫无保留。
见他迟迟不动,杨心问又催促道:“怎么还站着,站着怎么吃栗子?”
陈安道看着他,半晌掀袍就坐,正要抬手示意杨心问也坐下,杨心问就双手捧着脸,两眼从指缝里露出来,含羞带怯的模样道:“师兄,我想坐你腿上。”
第150章 无算心
若是寻常来说, 陈安道闻听此言必然是有几分欢喜,几分害臊,可眼下听着, 他却只觉得有些许不安。
杨心问对此恍若不知,尤是十分娇羞的情态,本是很造作的模样, 但他生得着实太好, 便连这造作也叫人瞧得赏心悦目。陈安道偏过眼, 半晌拍了拍自己的膝头道:“可以。”
闻言, 杨心问便欢天喜地地走过来,跨坐在陈安道腿上,那腕上的红尾蛇很会看眼色, 知情识趣地爬远了, 钻到了炭盆边的墙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