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371)
“你和司仙台为了迫我父亲交出盛家的邪术,断了盛家的人牙密线,才致使父亲得在当地拿人,不然怎可能被这姓陈的查出不对!”盛瞰睚眦欲裂,“且不用你提醒!等宰了你,下一个就是陈安道!”
叶珉低头见伤处已开始发黑,疼痛难耐,俨然是尸毒入体的征兆。他急写一道涤秽符,尚未写完,却觉得肩上那疼痛骤然消失了。
他扭头一看,却见自己伤处的烂肉在抽动,眨眼间竟长出了一个人头来!
叶珉愣神,随即手疾眼快剜了那肉,旋身踹开朝他扑来的走肉,御剑破阵,自尸肉的间隙间看向了陈安道。
陈安道卸下了柩铃,腰间微余一只漆黑的棺铃,纳凶,匿魔之用。棺铃震响,四溢的魔气萦绕在他周身,点血立就的恶咒如潮水般向叶珉袭来。
只这一眼看去,便觉心惊肉跳,较之旁边开始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盛瞰,他那黑得有些空洞的眼反倒更似厉鬼。
“师弟,你这歪门邪道的东西怎么学了这么多?”叶珉借着一个刚被劈开的走肉掩饰,沾了断处的血,在自己的胸前迅速画阵,嘴上仍不停道,“我记性不好,都快忘了入魔的到底是你还是——”
周遭的走肉齐齐发出了一声锐利的惨叫!几乎将叶珉的耳朵给震聋了,连盛瞰也吓了一跳,扭过头去,便见陈安道的脸色愈白,衬得瞳孔越黑,漆墨的长发飘荡在水里,如能将人缠死在海底的水草。
叶珉勾了勾唇角,指尖阵成。
他收手,竟是忽然收了剑,张开双臂,闭眼大笑,由着四周的走肉向他扑来:“你怕什么?师弟,师兄教你一个道理,人这一生最要紧的便是学着把自己排在第一位,你本已没了软肋,如今却偏生给自己寻了一个,庸人自扰,岂不可——”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走肉争抢蚕食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已看不见人影。
盛瞰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眼口耳鼻都在渗血,他到底是未能炼化的蛊种,想要操纵着百尸蛊内的尸身还是有些疲累的。他擦了擦血,耳中还在嗡鸣,心跳却激动得越跳越快,他拿着刀,迫不及待地看向陈安道:“轮到你了。”
陈安道却没有看他,而是拧眉望着那尸堆。
“把盛家的邪术交出来!”盛瞰高声叫道,“然后给我去死!”
陈安道自袖中拿出了一张纸,草草写了两笔,随即折好,放在了自己头顶。
盛瞰狂躁道:“别给我装聋作哑!我知道你在烧了水寨之前进过密经楼!你肯定看过!你但凡看过的全都记住了,所以才一把火全烧了!”
陈安道微微低头,纸张便慢慢地飘了下来。他蹲下身捡起,便见他写在上面的叶珉的命盘上,天人鬼之中,唯有天字在微微发亮。
他重新抬眼,看向了那尸堆。
盛瞰怒道:“你——”
嘭!
灵压似喷薄的火山,在眨眼间将那累累尸肉烧得粉碎。
海兴怒涛,浪潮在顷刻间分开,周遭海水激荡,只留那静水境的灵压在这秘境深处绽放。盛瞰从未感受到这种压迫,好像他身体的一部分比他更先一步跪倒在地,他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似停住了。
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呼吸。
海水被染成了深红,腥臭四溢,引来了群鲨环绕。如巨大的红珊瑚珠在水中炸开,爆炸的冲击压得他口吐鲜血,飞散的碎屑将他扎得遍体鳞伤,他摇摇晃晃地,悉数间,跪下了。
而他身旁的陈安道早便不支倒地,无比狼狈地趴在泥里。
只见一人抽扇,自那血雨中慢慢走了出来。
盛瞰的牙关在打颤,他摸到了自己的匕首——他不知道那匕首是用来干什么的,可能是用来自卫,可能是自杀,他不知道,他说不清楚。
那人每一步都走得悠闲,每一步都走得自在,好像是来着百尸蛊中踏青的人。左顾右盼间,他眯了眯眼,看见了身前这两人。
他脸上挂笑,走近了,蹲身下来打量着陈安道。
“你长得面善。”那张酷似叶珉的脸上团着狐狸样的笑,少年人的袍子在他身上有些许不合身,“在我飞升之前,我俩可有旧?”
他微微睁眼,露出了一对异色的瞳孔。
一只白,一只红。
白瞳请仙身,血瞳请仙识。
叶家近代飞升者除却圣女,只有一人。
叶承楣的父亲,叶珉的祖父,手刃叶珉叶斐父亲的人——北冥星宿,叶百青。
第201章 晚安吻
陈安道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先祖考陈思濯, 与前辈有旧,晚辈相貌或许有几分相似。”
叶百青歪了歪脑袋,折扇在掌心拍了拍:“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但约莫是认识的。只是我吃晚辈的香,如今是来杀你的,你莫怨我。”
却是盛瞰闻言面色骤变, 他大叫一声, 拿起腰佩的匕首便朝陈安道后颈扎去!
叶百青眼也没抬, 随手一挥, 便将盛瞰猛地荡出,重重砸在了一旁的礁石上。
这一击伤了心肺,盛瞰一时站不起来, 趴在地上, 口吐鲜血,犹自喃喃道:“我……我要、要杀了他……只有我……只、只有我能……杀——”
“你身上连灵力都没有,瞧着也不是个炼体的大家。”叶百青低头打量着陈安道,“也不知我家门流传至今是何等落败, 竟连杀你这样的凡人,也要用上请仙的手段。”
说着叹了口气:“我不与你这种小辈动刀动枪, 且说吧, 你要怎么死, 我满足——你这小辈什么毛病, 死到临头了, 还在这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