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53)+番外
沈缨打开瓷瓶闻,竟有大半治疗马疾的药,其中有几瓶她认识,那是治马儿脓疮的药粉。
脓疮十分难缠,多分布于马腿和马肚上,成片出现,发出恶臭。
马会因为这些脓疮而暴躁不安,毛色发枯,最麻烦的是,这东西会传给其他马匹。
袋子里有空瓶,也有用了一半的瓶子。
由此可见,这二人的马当时得病已经有一段时日。
沈缨不由得回想起周庚年的话。
他说自己一眼就看出那匹马是宝马,皮毛光亮、膘肥体壮,最少能卖百贯。
二十年前,良马确实值钱,但病马就另说了。
尤其还得了难缠的脓疮,能有人买就不错了。
所以,周庚年,说谎了。
她毫无隐瞒地将推论说出,姜宴清点点头,将一本册子递给她,指着页上的一行小字念道。
“能北上入鹿鸣宴一观,三生有幸耳。”
于是他推测道:“这二人,应是来参加鹿鸣宴,至永昌山路一带发生祸事。周庚年说在他们旁侧发现极品马,于是偷马换银,显然与你推断之事不符。”
“大人说的有理。”
事实摆在眼前,周庚年定然是在隐瞒真相。
偷马是真,却不见得是这二人的。
难道,他真的遇到了鹰卫,所以不敢说出真相?
可鹰卫是朝廷神秘暗卫,他一个永昌老百姓又怎么能辨认出?
或者,有其他同谋?
沈缨百思不得其解,随手拿起另外一个布袋,锦缎为面,绣了一丛牡丹。
绸缎是上好的云锦,绣线中掺杂着金银线,双面绣,绣技虽显稚嫩但花样极美,看得出,是专门从画师手中买的花样。
她左看右看,总觉得这针线样式十分熟悉。
她解开束口的带子,一股诡异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慌忙掩住口鼻,震惊道:“这炒豆里有除鼠散的味道。”
见姜宴清疑惑地向她看来,沈缨解释道:“这不是一般的炒豆,这是专门给马炒制的马料。”
“永昌做这个生意的人很多,它的价格比草料贵两倍,但养马之人爱惜马匹,若行远路也会买些犒劳马儿。”
她说着从袋子里取出几颗闻了闻:“是除鼠散,此毒虽禁,但德春堂当初卖出许多,难免会有人私藏。”
姜宴清拿来一个点心盘放在案上,沈缨小心翼翼地将里面东西倒出来,只有小半碗炒豆。
因年代久远,豆子已泛黑干瘪,但若细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中一些豆子是黑中带紫的颜色。
炒豆里加了药材,能为马匹解乏去痛。
益州一带山路难行,所以炒豆的生意还是很好做的。
徐道仁族内就是做这门生意,如今已经将铺子开到了其他城镇。
只是,这袋炒豆里怎会掺了除鼠散?
沈缨小心地将那些豆子敲开,取其中心部分撒入银碗中试毒。
“大人,有一半的豆子是被含有除鼠散的水特意浸泡过的,马儿吃上两口就会有麻痹的症状,跑得越快,死得越快。永昌县做马料生意的那几家,各有秘方,拿这个豆子去查问,应该能找到来源。”
姜宴清知道沈缨已经尽了全力,该她查验之事都做得很好,且头脑清晰、不急不躁,这一点令他甚为满意,至少她具备了一个好仵作基本的素养。
而接下来,就是他该调查的事了。
旁侧有笔墨纸砚,他快速将验尸结论、周庚年真假的说辞以及无奇调查到的事罗列在纸上。
他笔尖蘸取了朱砂,画了几条红线,将可疑之处圈出。
周庚年到底在哪里发现了鹰卫的马匹?
徐道仁知道冯华的事,他在旧案中又是何种角色?
那包有毒的炒豆是偶然还是店家故意陷害?
鹰卫会不会也买到了有毒的炒豆?
鹰卫战马都经过内廷精心挑选,由他们亲自照料,马于鹰卫而言相当于泽袍。
若他们途径永昌,听闻此地炒豆出名,极有可能在补给粮草时采买一些犒赏马匹。
假设,他们的马全都吃了毒豆死亡,那么鹰卫呢?
他们发生了什么,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是遇上了仇敌、埋伏还是围杀?
还有冯华那座宅子,他女儿交托沈缨母亲保管的秘密,会不会就是沈缨姨父的那具尸身?
区区一个石匠能和县令有什么过节?
会不会是……发现了冯华的秘密而被灭口?
沈缨立在案前,看着姜宴清笔尖在纸上游动,忽然悬于丛林二字上。
她立刻说道:“民女可为大人带路,北山以前有一些村落,因天灾人患村民迁徙,官府修路后地貌有了变化,一些小路您怕是不知道。”
姜宴清点点头,抬眼看着她说道:“那便劳烦沈仵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