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月熬夜头晕脑胀,忍无可忍,“还抽不抽?要不你们安排好了,再过来,给后面的病人先抽。”
下一组家庭抱着小孩,在后方张望,不确定取号还是直接排队。
小谢:“你态度怎么那么差,我要投诉你。”
任月低头翻了一个白眼。
大姐急忙劝架:“姐,姐你别动气,气坏身子对BB不好,你还发着烧呢。”
小谢久宅出狱,呼吸到社会空气,比任何一个体温正常的人还精神。
一想到BB,小谢终于软了几分。她没多爱这个小孩,已经生过两个,早失去新鲜感。但这个小孩可以为她带来许多条梵克雅宝。
小谢由大姐按着,安安静静扎手指抽血。
方牧昭早没了人影。
任月凝眉定神,凭肌肉记忆挤压对方手指。
血珠一颗颗,像小虫子爬进吸血管,每一颗似乎能开成一朵红玉髓的四叶草。
任月放好吸血管,再度机械叮嘱:“半个小时后自己在机器上打印报告。”
小谢说:“可是医生说晚上人少,十几分钟就能出结果。”
任月把小票再度推到小谢手边,“下一个。”
方牧昭像个幽灵一样出现,“谁给你扎手指,谁说的算。”
小谢怒然:“刚叫你干活你不干,现在你胳膊肘往外拐,到底是哪一边的?”
方牧昭拎走小谢搁台面的文件袋,有时候人太正常也不好,还不如懵佬心平气和。
小谢骂骂咧咧,由大姐扶着走出检验科。
小谢也只敢骂泥猛,骂懵佬他听不懂,白费口水;骂李承望和瘦师爷自寻死路,告状也不灵,她受委屈,又不是小孩受委屈,他们不管;只有泥猛,面孔最年轻,一看就没多少实权,迫于望叔淫威,不会整她,最多回嘴几句。
任月无暇多看一眼,方牧昭的身影却在脑海里阴魂不散。
她一时震惊于今晚的场面,一时又怀疑是她的错觉。
任月做过最坏的打算,无非是方牧昭戴上银手镯,从来没想过他大半夜带着一个孕妇看病。
整个夜班,任月精神在天花板上飘,像一口气喝了好几罐咖啡,清醒地乏累。
小谢又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领了药回去。
李承望像每一个尽责的孕妇家属,信不过医生,亲自研读药品说明书,看不清就上放大镜。
李承望已经有一个懵佬儿子,不能再出来一个小懵佬。
小谢开始知道紧张,眼神畏畏缩缩,等候李医生的诊断。如果小孩有问题,她又得经历一遍之前的噩梦。
李承望看完一遍,递给瘦师爷。
瘦师爷在生意上算师爷,在医学上只是孙子,为难道:“望叔,专业人办专业事,还是听医生的安排吧。”
李承望转头研读病历,问方牧昭医生还有哪些口头嘱咐。
方牧昭把病历上的口述一遍。
小谢才允许服药,后半夜由大姐全程陪护。
方牧昭跟李承望打招呼:“望叔,小谢的身份证可能掉医院里了,我回去找一下。”
折腾到大半夜,李承望早乏了,脾气不太好,“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能掉?”
方牧昭:“小谢晕针,抽血反应比较大,可能那时候掉的。”
李承望拂了下空气,让他爱滚滚哪去。
瘦师爷开口:“正好顺路捎我回家。”
方牧昭只能开李承望给他的轿车。
瘦师爷同样满腔怨言,若不是方牧昭来路不明,早跟他吐槽。
瘦师爷只能打一个长长的哈欠,顺便摸一把M字形发际线,扶了下圆形镜框。
他说:“泥猛,你精力挺旺盛啊,到这个点居然还不困。”
方牧昭:“年轻就只有这一点没用的优势。”
方牧昭一直盘算怎么跟任月解释,方案准备了几个,每一个似乎都不像任月风格。
别说到这个点,到天亮他都睡不着。
瘦师爷阴恻恻地说:“我看不止,你心里面装的东西,比身上装的还多。”
方牧昭:“能给师爷看得一点也不剩,就不会多到哪里去。”
瘦师爷意味深长笑了声,暂时挑不出方牧昭其他错,先放过他一次。
任月混混沌沌骑回金枫花园,出电梯拐进走廊。墙角比以往厚了一截,多了一条靠墙而立的黑影。
任月吓一跳,心跳咚咚敲着胸腔,锁匙掉地上。
方牧昭弯腰捡起锁匙,没还她,拽过她的胳膊,往她的租房走。
任月打他的大手,没指望挣开,纯粹发泄。
方牧昭插锁匙开了两层门,扶着她的后背送进去。
谁也没有换鞋,任何一个无关吵架的动作都会削弱气势。
任月没在门口拦住方牧昭,默许他侵入她的地盘,已经输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