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101)

“他总说是他逾越，率先对我动心。”

“却不知，我早已倾心于他。”

那柔细的声线缓缓响起，旁若无人地诉说曾经的甜蜜。

裴铮阖住了眸，断定她换了种手段来折磨自己。

“后来霁初说，他不能在苏府待下去，他要离开苏府，去官场闯出一番天地，来日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父亲面前，亲自来迎娶我。”

“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是等着等着，却等来父亲获罪处斩，苏府抄家的旨意。”

“从那一日起，我就发誓要忘了霁初，让过去的事都烟消云散。”

“你可知我废了多大的气力才将他遗忘？”

她兀自失神了一会儿，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心肺疼得几欲喘不过气。

“可是……”苏云缈扶住了他的脸，“你却将霁初重新带到了我的面前，让他配合于你，假意救我出教坊司，又扬言要娶我。”

“我那般全心全意爱过的人，你却生生将他毁了，连个虚幻的寄托都不留给我。”

“你说，我可能将他忘了？”

“裴铮，拜你所赐。”苏云缈苍白的嘴唇开合，吐出的话语却如无形的刀刃，字字绝情，“这一世我都无法再忘了他，也永远无法再爱上别人。”

第44章

裴铮从不知自己竟能有这样好的涵养。

在苏云缈徐徐诉说她与沈霁初的往事时，

在她直言不讳自己永远不会对他生出情意时。

他就静静地听完了。

即使心如刀绞，即使胸臆中狂涌着冲动想让她就此住嘴。

但他还是垂着眼，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动作。

面前那团火似是变小了。

寒意无孔不入，侵袭了周身。

裴铮伸长了手臂去挑了挑灰烬，又加了许多干柴。

火花“毕波”，倒映着熊熊火焰的双眸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关系。”他听见自己平和的语调，“无论你想着谁，念着谁。”

“但陪着我时，你要将全部心思放在我一人身上。”

“就算是装，你也要装出来。”

他何必跟沈霁初之流大动肝火，现在苏云缈这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以为苏云缈听完后会态度激烈地与他争吵。

可苏云缈亦有些心灰意冷，颈后枕着他的臂弯，双腿被他另一只手挽着，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他怀里。

这样状态下，她已无力去做反抗，阖了眸，任疲倦的自己陷入沉睡。

日出时分，她缓缓睁开眼，面前的火团仅剩了拳头大小，苟延残喘地燃烧着，虽提供不了多少温度，可她身上却并不感觉寒冷。

裴铮仍闭着眼，在睡梦时依旧蹙着眉，长睫凝着细小的露珠，护着她身体的手背泛着青白。

他靠在树干上睡着了，这姿势极不舒适，定然才睡下不久。

若是平日苏云缈这样推开他的手，轻巧地起身，他早已警醒地睁开眼。

苏云缈紧盯着他的双目，确定无虞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另一颗树下，扒掉表面那层枯枝和烂叶，然后仔细地寻找。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有她能用到的东西。

裴铮在梦中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感到怀中空落落的，身体比意识率先做出反应，他迅速睁眼，抬了腿起身，就要冲出去寻人的瞬间，他看到那半跪在火前的纤柔背影。

苏云缈用石头在火上垒了一个简单的拱形支架，被横在最上方的是一块薄薄的片状黑色石块。

她不知从哪捡来的几颗野果和菌子，各自捣成了碎块，放在石头上烘烤着，不时散发出清新鲜甜的香味。

听到身后动静，她扭过了头，淡道：“简单吃一些东西再赶路吧。”

裴铮拍去身上凝结的露水，将干燥的外袍披在肩上，凑近一瞧便皱了眉。

苏云缈解释道：“没有毒的，我捡之前看到有鸟雀在啄食。”

裴铮摸了摸她的手，“太素了，扛不住饿，我去杀一匹马，烤些马肉来吃。”

“不要！”苏云缈只觉残忍，“就算用不到，放它们归于山林也好，回去的路并不太远，我们忍耐上一会儿也就好了。”

裴铮垂眼一笑，竟答应下来，坐在她那个简易的小烤炉旁，用手捻了一块烤得烂熟的果子，吹了吹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很酸，酸得牙要倒了。

这红皮的小果子瞧起来貌不惊人，没想到威力这样大。

他抬目去看苏云缈的反应，却看她一口接一口，面色如常地吃了许多。

果然，怀着身子的人口味都独特些。

裴铮放弃那野果，反正苏云缈爱吃，索性都留给她。

视线移到一旁未有人动过的菌子上，烤的微微发烫，虽无调味，但也是鲜味十足，汁水充盈，比那酸涩的果子要好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