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43)
苏云缈柔弱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如狂风中枝丫上仅存的落叶般被左右吹拂却屹立不倒。
她说完这些话预想到对方会气急败坏。
而裴书敏竟将拳头抵在唇边,笑得轻咳。
“你这些日子憋坏了吧,这些话堵着多难受,说出来倒也痛快。”裴书敏未有恼羞成怒之意,弯了弯唇角看着她。
苏云缈好似一拳捶到了棉花之上,那种无力感侵袭了她,满腔斗志化为无形,她撇过脸,不再看他。
“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在世,你行事也多少要顾念着她。”
苏云缈抹了抹眼尾,冷道:“要拿我妹妹来威胁我吗?那你可要失望了,裴铮已用过这招,他也得到了想要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还不放过我?”
“其实……”裴书敏轻叹,“到了今日的境地,苏姑娘你也应看开些,阿铮已是你最好的归宿。”
那日她满心彷徨亲口去质问沈霁初,而沈霁初给她的便是这个回答。
裴书敏装得再凛然清正又如何,狐狸尾巴这么快却又露出来了。
第20章
裴书敏神情认真地说完那句贴心的忠告。
苏云缈一时未语,只低着头,肩膀抖动,白玉耳环也连连震颤。
讥讽的笑不由自主地流露而出。
“哈哈哈——!”她几乎笑出眼泪,盯视着裴书敏问道:“我最好的归宿吗?我苏家原也是名门望族,沐皇恩,绵延世泽,而你们裴家!只因与我苏家政见不合,便巧言构陷,蒙蔽圣上,致使我苏家亲人离散,阴阳两隔,你如今却让我俯首于裴家人?”
她收了笑,唇边依然挟着轻蔑,端坐于榻前的身影不卑不亢。
待她那激荡不甘的尾音彻底消失,室内重新归于宁静。
裴书敏靠坐在床头,历来处事不惊的他也不免被苏云缈话语中的憎恨所感染。
“苏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
裴书敏轻叹道:“但其中实在有误会,你说裴家污蔑你父亲,这却是欲加之罪了。四皇子豢养私兵,图谋不轨,层层盘查时这才揭晓出你父亲,他暗自助力,抽调河堤钱款收买官员,犯了圣上的大忌,桩桩件件都确切无疑,与我们裴家又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苏云缈断喝:“这都是你们往我父亲身上泼的脏水,他在任几十余年,向来廉洁奉公,怎会如此!”
她记忆中的父亲虽待她们姐妹俩严格了些,可爱女之心只多不少,她容不得父亲被人这般污蔑。
裴书敏却再次露出同情的眼神。
苏云缈在他面前总是被褪去了冷静的外衣,在那样的注目下,她仿佛被当成一个受蒙蔽的可怜虫,怎还能保持理智。
四周药香弥漫,而苏云缈心中亦如泼洒了苦涩的药汁。
家族之间的深仇大恨,他们两人纵使辩个三天三夜也辩不分明。
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可争论的。
她缓缓移开视线,站起身,冷道:“我父亲已死,你如何说都是了,我不想再与你争口舌之快。如今你既不与我坦明意图,那便放我出府,纵我什么下场,与你又有何关?”
裴家乘了苏家倒台的东风,如今他们裴家人青云直上,尽情去走他的阳关大道。
苏云缈的态度重新归于冷淡,不欲与他多待,说完便要走。
“等一下!”
身后传来劝阻。
苏云缈却没有停顿地抬脚欲迈过门槛,分明不想与他再多交流。
沾染了药渍的绸被掀到一旁,裴书敏双脚才沾地便道不好,他身体孱弱多病,这次还未恢复就强行走动,咬紧了牙根攥住床栏才没狼狈摔倒,他刚一站稳便抬头急道:“你忘了自己如今何等身份了?出了这道府门你便会被官兵抓住。”
院内众人似乎已听出两人争吵的话音,早早地避开了。
苏云缈站在门前,目光直视着雅致精巧的各色摆件与那冬末依然盛放娇艳的奇花异草。
这样奢华的府邸,从前的苏府也是一样的。
苏云缈听着身后之人的警告,只不为所动地扯了扯唇。
逆着光的背影渐渐拉长了,投射在门内,透出几分清傲孤绝的意味。
裴书敏第一次遇见如此倔强的女子,头也不回地去撞那南墙,明明生路就在身后,却不屑一顾地放弃了。
他站不了太长时间,再加上房门洞开,嶙嶙冷风钻入单薄的绸衣之中,激得他咳喘不止。
待胸中窒息之感稍顿,裴书敏唤住她,劝说道:“你对裴家有恨可以,但你也应想想自己的处境,你如今无依无靠,身边又有一幼妹需要照拂,若失去裴铮的荫庇,你们姐妹俩是何下场,你真的明白?”
“威胁我么?”苏云缈回头,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