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45)
老鸨迈出来,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接近苏云缈,她细细地捏过苏云缈的手,着重注意那易生茧子的掌心与指腹,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脸,忽然笑道:“两位大人莫不是与我玩笑,这样上等的货色放在我这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再说我也付不起这价钱。”
暗卫抱着肩,当着苏云缈的面与那老鸨讨价还价道:“你最多能出多少?”
老鸨伸出五个指头,“最多五两。”
“成!人你领走吧!”
苏云缈骤然变了脸色,看见两名暗卫接过钱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就这般被轻易贱卖了,区区五两银子。
从前在苏府,这五两银子便是一名丫鬟也买不来。
浑身的血肉似乎都放在烈火上烹烤,疼得她摇摇欲坠,脸色煞白,对那出手狠辣的裴书敏更是多了一层恨意。
老鸨喜笑颜开地伸手攥住了她的袖子,直接将不备的苏云缈拉入屋内。
大门“咣当!”一声闭拢。
苏云缈来不及适应昏暗场所,霎时失去了视野,周遭的密密匝匝的响声也就更加刺耳。
老鸨带着笑的话音、衣裳布料的摩挲声、牌九碰撞的脆响、女人痛苦的尖叫以及男子粗重的鼻息。
各种不堪的声音皆混杂在一起。
第21章
堂屋逼仄,窗扇常年紧闭一丝光也不透,苏云缈被老鸨连哄带劝地推了进去,却一头撞到一块油乎乎的帘子,她用手将其捻开,指尖都变得粘腻。
屋内贴着墙根处放置了张八仙桌,连带四条长板凳。
桌上豆大的火苗生出暖融融的光晕,浓妆艳抹的粉头和赌鬼们围坐在桌前吆五喝六。
人群中忽然炸出一阵哄笑,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输了个精光,身上衣服被扒了,赤膊钻出人群。
他骂骂咧咧地向门口走去,猛地一抬头却跟做梦似的,竟看见个月里嫦娥般的仙女,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凑过来,一张嘴便是酒馊味,熏得人直欲作呕。
苏云缈白着脸便跑,那醉鬼竟追了上来。
好在旁边的打手反应及时,卸了那酒鬼的膀子将人推出门外。
窑子里来往多是三教九流,那些地痞流氓没酒品,喝多了便爱闹事,所以窑子里便会养几名打手,防的就是这种情况出现。
老鸨朝着门外啐道:“你娘的呆货!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模样,竟敢冒犯咱们新来的香云姑娘,今儿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待料理完这横生的插曲,老鸨走到苏云缈旁边,摸了摸她的胳膊,却被她一脸厌恶地躲了过去,老鸨不恼,笑眯眯道:“我新给你起了个名,以后就叫香云了,好听又顺口,你刚来我这,没学过规矩,我先不叫你接客呢!”
老鸨心道:这么美貌的小娘们非得吆喝出去名声,然后再设法狠狠地宰上一笔,连本带利少说也能赚个几百两。
堂屋北侧横出一块大红大绿的屏风,上头搭着的衣裳堆得像小山似的。
苏云缈路过时好奇多瞅了一眼,顿时臊的脸颊通红,急忙扭开头去。
那屏风后竟是一条大炕,躺着白花花十几个人影,有男有女,蛇似的纠缠乱颤,一声塞一声的高亢呻|吟便是自这传出来的。
苏云缈属实没料到窑子里的人竟如此厚颜,隔着道屏风便能若无其事地做那等脏事,这与席地幕天又有什么分别?
再一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便是如此,苏云缈将拳头攥到心口抵住,生出了无限的绝望。
她不怕用在身体上的狠绝酷刑,有多疼咬牙扛过去便是了,抗不过去也不过是一个死字。
可她怕极了置身在这腌臜泥坑里,吃喝便溺都在一处,动物似的没感情地搂作一团癫狂取乐。
时间久了,身体浸满了臭气,什么尊严脸面一个不留,扔在地上当秽物般乱踩。
在这等地界,意志再坚定也无用,终有一日,会与她们同流合污,变成鲜廉寡耻的娼妓粉头。
“香云姑娘,你先住这间。”
老鸨推开一扇门,里面同样不见天日,只吝啬地点一支蜡烛。
里面除了一个立柜,便是一张木床,床上还躺着个女人,头发像蓬乱的野草盖在脸上,身上堆着团皱缩脏污的毯子,毯子下似是没穿衣物,露出的四肢光裸,生着铜钱大小的红斑。
老鸨对她毫不客气,抡起小扫帚便打,“你个讨债鬼,不干活镇日里偷懒,流水似的银子也供不起你,快给我起来!”
那女人仰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气,用手撑着铺面好歹爬起来,身上毯子滑下来的瞬间苏云缈惊叫出声。
那女人年纪应不大,皮肤上却长满了疮,她这么一动,便有股子恶臭扑面而来,那味道难以隐喻,粘稠液体般涌进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