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49)
裴铮斩钉截铁道:“她熟悉水域,泅水离开也不是难题,但她逃出后必定会入城,我让你们在城门处设岗严查,你如今却告诉我一无所获,难不成人能长了了翅膀能飞了出去?可见你们懒懒散散,竟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那寒浸浸的语调沁入肺腑。
暗士悚然,连忙仔细回忆了道:“宵禁时分寻常百姓家无法自由通行,若有孤身女子入城也会被当场发现,只是……有一件事小的不知是否当讲。”
“说。”
“当夜有一辆誉国府的马车经过,因出示腰牌确认了身份,那城门守卫想着誉国府的人断没有替苏姑娘掩盖的道理,故而没有仔细查探,小的最初也不敢怀疑到誉国府的头上,所以没向大人汇报此事。”
裴铮眼皮垂下,问道:“仅那一辆马车未查吗?”
“是,仅那一辆马车。”
裴铮并未再问,只是低声让他退下。
候在远处的千户在风中冻得搓手,望见那暗士退去,而指挥使大人唇边竟挟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探不清喜怒,只向他招了招手。
千户心下一喜,碎步跑过去,便听裴铮斜睨着他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有一个在兵部任职的舅父?”
“是,武选司主事正是小的舅父。”千户忙不迭点头,暗自揣度指挥使大人到底顾念人情,要放他一马了。
裴铮含笑对上千户隐隐期待的双眼,慢悠悠道:“好,主事的侄儿是吗,你今天可以卷铺盖滚蛋了,吃了饷银养的酒囊饭袋,别让我再看见你浑水摸鱼。”
说完裴铮阔步离开,独留下千户颓然瘫软在地。
——
夜不知不觉深了,掌灯后,屋内便多了暖黄的光晕,但还是比不上自然光亮堂,对着书多看一会儿眼睛就发酸了。
裴书敏索性放下书卷,手指触到一旁的杯身冰冷,便开口叫人进来续水。
雪蝉正坐在绣墩上飞针引线,听到里面的声响忙伏低头,用牙扥断了线,将未绣完的东西搁到案上,快步到书房前打帘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软帘在雪蝉的脸上投了暗影,朦胧不清的,停在门前的纤柔身姿愈发醒目。
裴书敏看着她,忽然想起另一个人,随口问道:“她回来后可有哭闹过?”
雪蝉摇了摇头,“她只让人好生安葬了那位翠儿姑娘,然后就闭着嘴一句话不说地坐着,闲暇时只拿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这半月都这么过来的。”
此行应是给苏云缈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就连雪蝉也撅着嘴抱怨道:“公子也太过分了,将一个女孩子扔到那种脏地待了一天,苏姑娘娇滴滴的,哪里受得了嘛!”
这句话裴书敏却不怎么认同,掀了眼皮道:“她虽娇生惯养长大,却跟平常的世家小姐不同,你莫看轻了她。”
苏云缈被阿铮禁锢了那么久,却丝毫未改本心。
自只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再到绝不服从的坚韧,平心而论,苏云缈算是他遇见过最硬气的女子,这份意志甚至超过了许多男子。
可也就是这份刚强与骨气,倒令他十分的头疼。
阿铮虽为人强横,可他到底对苏云缈上了心,百炼的钢也化成绕指柔,许多强硬的手段也进行不下去。
所以,他要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设法让苏云缈看清了事实,彻底打消负隅顽抗的心思。
想到方才雪蝉所说,苏云缈虽答应了与他合作,可态度还是有些不明朗。
裴书敏当即准备起身,说道:“我去看看罢。”
可他坐了半晌,腿脚酸麻无力,一下竟没站起来,摇头苦笑了声,撑着书案才起身。
雪蝉指着窗外道:“哎哟我的爷,您瞧瞧都什么时辰了,苏姑娘肯定都睡下了,明日再去吧。”
裴书敏这才发觉月挂中天,竟已到了亥时三刻。
府邸中估摸也就他这院还点着灯。
裴书敏不禁感慨道:“若是这一日能掰作两日过就好了。”
雪蝉听这话中蕴藏了无限的惆怅,一时间也有些难过,深深地运了几回气,收拾了心情,走上前去整理书卷,同时岔开了话题道:“公子尽早休息吧,养好了精神明儿好去看苏姑娘。”
想到苏云缈可能要在誉国府久住,那再让她留在自己院里的绘春馆便不太合适了。
裴书敏叮嘱道:“明天让他们将落雁阁收拾了给苏云缈住下。”
那的房子精致干净,虽荒僻了些,可胜在清幽,景致也好,最适合苏云缈这种喜静的性子。
雪蝉接话道:“奴婢也说呢,王姨娘这几天老往苏姑娘屋里乱瞅,怕是误会了,让苏姑娘早点搬过去,也省得落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