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50)

裴书敏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只将此事交给雪蝉去安排。

雪蝉不负所望，指派了人手将落雁阁的陈设重新换过，甚至那寝室还是依照公子房内的标准装潢的。

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头还是很同情这位苏姑娘的遭遇，便想着尽量让她住着舒适些。

旁的丫鬟见雪蝉为这事忙得跟陀螺似的的，便劝说雪蝉少做无用功，毕竟那苏姑娘也不一定领情，花费这么多，也没法跟主子交待。

雪蝉翘着嘴角，饶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论揣测主子心思，你们比我还差着多呢！”

待苏云缈正式搬了进去，没过几日裴书敏便找了个理由来看望她。

裴书敏自软轿下来，沿着幽长的石子小径步入，停在落雁阁前仰着面打量了会儿，道了声：“不错。”

入了春后，天气逐渐回暖，落雁阁周边种了许多树，枝头上刚冒了新芽，远远看过去繁星点点，伴着鸟雀啁啾，让人心旷神怡。

裴书敏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很正确，让丫鬟进去通报了声，好让苏云缈有所准备，这才带着雪蝉进屋。

屋里敞着窗，凉风习习。

苏云缈穿着水杏色的缎裙正坐在炕上，手臂闲适地搭在炕桌上，细嫩指尖捻着支珊瑚点翠的珠花，唇角噙着微笑，低头对那小丫鬟道：“你刚才一直在看这个，很喜欢？”

那小丫鬟十三四的年纪，生着张圆脸蛋，眼珠乌亮亮的极为讨喜，面对苏云缈的询问只羞涩地点了点头。

苏云缈探出胳膊，亲手将珠花插在她鬓边，看着那小丫鬟欣喜的模样，苏云缈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心里在想谁。

待听到珠帘外的脚步声，苏云缈的面色陡然变了，紧抿着唇，冷冷地望过去。

方才那明艳娇丽的笑容仿佛只是裴书敏的一个幻觉。

第23章

“住的可习惯？吃用若有短缺尽可跟雪蝉提。”裴书敏一低头自帘下走过，就着丫鬟们搬来的椅子坐下，怀里歪放着只精致小巧的手炉。

“习不习惯的，我不都要留在贵府上吗？”苏云缈一见他便眉眼凝结了冰，满口讥讽。

裴书敏的目光却熟视无睹地越过她，被窗外刺眼的光线晃了晃，对着丫鬟道：“今儿的日头倒是毒辣，先将帘子放下半扇。”

待屋内稍暗了些，丫鬟仆役们也悄然退下，裴书敏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笑道：“毕竟是我有求于苏姑娘，我的手里也还算宽裕，可以满足苏姑娘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

裴书敏生的白净清俊，眉眼天生带着弧度，笑时温和文雅，似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苏云缈深知这笑后带着几分的算计与厉害，再也不敢轻视了他。

他要的是她怨也好，恨也罢，路既已铺好，只要沿着走下去便是。

手指蓦地地攥住座下软褥，苏云缈冷笑道：“感谢裴公子让我知晓了一个道理。”

裴书敏拨弄着手炉的指尖微顿，挑眉看向她。

“有些人外表虽丑陋，却有一颗良善之心，而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装作正人君子，实际上是个毒如蛇蝎、阴狠狡诈、利用权势威逼他人的宵小之辈！”

如此夹枪带棒的言辞，简直是在指着他鼻子点名道姓地臭骂了。

可裴书敏竟用手背撑着下巴，笑眯眯点头道：“在下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这样精炼地剖析我，说的真真对极了，可还有补充？”

苏云缈默然，对上他满不在乎的脸，愤恨撇开视线。

她开始怀念裴书敏落水养病的那些日子。

那时裴书敏气血亏虚，就算坐起也是半阖着眼倚在床头，说话前先掩唇轻咳，没精神与她插科打诨，多少也会坦露些隐秘。

现在他病好了，又故态复萌，有意无意地打太极，总想在话锋上压她半头。

她无法触怒对方，却先自己劳神费心。

“苏姑娘。”

裴书敏唤她，“上一次我良言苦劝却无用，也只能想些法子换你回心转意，这法子虽粗暴些，可很有效不是吗？若不然你也不会这般心平气和地与我面对面坐在一处了。”

苏云缈惊诧抬目，他竟说的那么轻巧！

苏云缈现下回忆起那日，还犹自心悸。

那密不透风的阴暗潮湿屋舍，竟能彻底圈禁年轻女子的一生，让人从此失了灵魂，被驯养成麻木的野兽。

从前她只道教坊司污浊不堪，却不想还有比之更为可怖的存在，在她心里便是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裴书敏将她带到那地身临其境，已用事实告诉了她，若不合作，等待她的将是何等命运。

此事发生之前，裴书敏两次仗义出手救她，她也被裴书敏那温雅清和的模样麻痹，妄想他能有一丝恻隐之心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