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53)
等她再次抬眼,却看到裴铮骤然幽暗的眸光。
苏云缈即刻意识到,方才的举动竟是他有意为之。
目的就是要观她态度!
见她怔住,裴铮勾唇,似笑非笑道:“我这些日子苦寻你,急得焦头烂额,越是找不到你心里便生出一个执念,此刻重逢,我想问缈缈一句话……”
他忽然逼近,似是关怀似是质问:
“你我为夫妻,我又待你百依百顺,只因一次口角就要冒着丧命的风险逃跑吗?”
苏云缈的思绪因这句话回到泅水出逃那日。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出行的机会何其宝贵,她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好在那时裴铮并不知晓她恢复了记忆,又见她将一向放在心头的亲妹妹留在宅邸,便彻底打消了戒心。
她的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若不是中途遇到裴书敏,她早已跑到裴铮势力范围之外。
想到裴铮当时看到人去车空,定然也是惊怒交加。
方才重逢,他竟然没立即发作,甚至还语意缱绻地唤她“缈缈”。
苏云缈反复回想他方才的举动乃至说话时的神情变化。
脑中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的推论——
裴铮很有可能还不确定她是否恢复了记忆,他也是在试探!
以目前形势,断不能让裴铮知晓她已回忆起前尘往事。
若不然……
被粗暴对待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那样被动的处境她再也不想经历。
她必须披着“缈缈”的皮,再与他虚与委蛇。
苏云缈闭眸吐出口气,似下定了决心,索性起身,佯装要走。
果不其然,裴铮迅速地拽住了她。
那力道有些重,已让她感受到疼痛。
苏云缈垂首不语,以背影示他。
裴铮的耐心消耗殆尽,用力地拉住她的手腕,冷道:“怎么不回答我,是心虚还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被迫扳回身子的苏云缈眼尾晕红,虽垂着视线,可浓密的长睫中不断沁出珠泪。
她为了不流露出哭声,贝齿已在唇上咬出深痕。
裴铮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心底还有疑虑。
“你走开!”苏云缈却忽然抬手推了他一把,被伤狠了般泪流满面,声声哀怨道:“你这样凶巴巴的,何曾念着夫妻情分,尽管拿你在军营里的那一套来审问我便是。”
“缈缈……”
裴铮倏地起身,半拥着她,用袖子轻轻拭去她颊边的泪,嗓音低缓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追问,以后再也不提那档子事了,缈缈能安然无恙,我便知足了。”
苏云缈却避开他的手,径直走到树下,黯然抹泪,纤细窈窕的背影显出一副西子捧心般不胜娇弱姿态。
察觉到身后之人已追了上来,苏云缈一拧身,仰面朝向树冠,好不让他察觉自己神色不对。
裴铮想伸手抱她,又觉冒犯,只站在她身后柔声哄慰着。
苏云缈哭声渐歇,冷冷道:“你怎么还能这样坦然地到我面前来,阿厉,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欺瞒我!”
“我何曾欺瞒你?”
裴铮顿时紧张起来。
“你还不承认吗?”
苏云缈似是伤心到了极点,不得不伸手扶着树干才勉强站稳,另一手仍执了帕子捂在眼前,“我父亲蒙受冤案而问斩,死后尸身未得善待,被那仵作丢弃荒野,至今没寻回,你说!你难道不是因我父亲曾苛待于你,你心怀怨恨,所以才有意欺瞒于我吗?
听苏云缈所诉竟是此事,裴铮原本紧绷的肩背顿时放松,上前扶住了苏云缈肩头,柔声道:“我怎会如此心量狭隘,你父亲确实曾对我施以私刑,可我自从娶了你,便将从前所受不公都当作应得的历练。至于那事瞒你,实在是担心你的身子太弱,一时经受不住打击,本想过段时日慢慢说与你听的。”
苏云缈摇了摇头,“你且让我静一静罢,族人问罪,或死或流放,而我如何能当作全然不知,却与你安然度日。”
她微微侧首,眼角一滴泪淌出,似是狠狠砸在他心间。
裴铮的手握紧又松开,终是不忍见她伤心,对她提出诸多请求来者不拒,通通爽快应下。
他甚至在听到苏云缈要暂留落雁阁时都未加阻拦,只询问是否要多派几名丫鬟来照顾她。
苏云缈想也未想地拒绝了。
被裴铮的眼线日夜盯守,她恐怕会露出破绽。
裴铮并未坚持,只在苏云缈为表面功夫而夸了两句裴书敏时,微微蹙了眉。
“裴公子是个心善之人,允我在府上长住,又将落雁阁给了我,这处的下人们待我仔细周到,阿厉不必太过担忧。”
裴铮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只看出了感激之色,方松缓了眉头,笑着叮嘱道:“义兄为人温和,极好说话,你在此处我也放心,我这几日公务缠身,不能时时陪你,你安心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