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54)

他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再没有其余亲昵动作，阔步离去。

待他身影一消失，苏云缈顿时腿脚酸软地靠坐在石头上。

她大着胆子与裴铮一来一往提出要求，不过是在赌裴铮心软。

好在她赌对了。

裴铮显然还未对她失去兴趣，还愿意放下身段多哄一哄她。

能谋来几日缓和时间，苏云缈已十分满足。

她自顾自思考日后的事程，一时失神，没瞧见落雁阁前伫立的人影，

待前方忽然响起嘹亮的一声“长姐！”，还未等她惊诧抬目，迎面撞来一名少女，直直地扑入她的怀中。

许久未见，苏微兰又长高了些，脸蛋褪去青涩，眉眼通透，十足个美人胚子。

她双臂抱着苏云缈，用脸颊轻蹭，撒娇道：“长姐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微兰还以为长姐不要我了呢！”

她又蹭又抱，放在从前，长姐早就温声软语地来哄她了。

可今日，长姐双手垂于身侧，未碰她一下，甚至腰身还微微后仰，有意避开她。

苏微兰极善于察言观色，迅速抬眼偷觑，看到长姐面无表情，眸光冰冷，顿时慌了神，向后撤了一步，“姐姐……你可是恼我了？”

苏微兰不敢置信地地向她看来，眸光惶恐。

苏微兰是她唯一的亲妹妹。

十余年来，她悉心照顾妹妹，事事以妹妹为先，纵使两人被押入狱，她也先将有限的饭食让给妹妹吃，而自己却饿得头昏脑涨。

微兰……

她最亲的妹妹，她搁在心尖上宠爱的人。

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忍受妹妹数次背叛。

苏微兰目光浅短，为了荣华富贵而与裴铮联手欺骗她。

她做不到像恨裴铮般去恨她。

既不是一路人，何必再同行。

作为姐姐，她已仁至义尽。

苏云缈心中伤极，面上却不显，淡然地扭开了脸，“没什么恼与不恼的，你我也不是终生绑定的，你也长大了，可以自己讨生活了。”

就当她从未有这个妹妹罢……

苏微兰一听此话，先是震惊地连连后退，又睁大了双眼，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可苏云缈却未曾看她一眼。

望着态度坚决的长姐，苏微兰咬牙，忽然重重地跪在地上，双手按着粗粝的砂石，大声道：“长姐，我已知晓自己的错处，我不该贪恋富贵，姐姐说得对，苏家的女儿要有风骨，既然错，便得有罚，就让我在此处跪到姐姐原谅了我吧！”

苏微兰跪在风中的身影娇小纤弱，咬着嘴唇不住发抖。

苏云缈犹豫不决，想开口唤她起来，又怕因此牵扯不清，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要功亏一篑。

她最终狠下心肠，视而不见地自妹妹身侧走过，径直走入大门。

苏微兰正跪在砖面上，膝盖疼痛难忍，从未受过苦的她当即生了懊悔之心，余光瞧见那双绣鞋踏近，便翘起嘴唇，期待姐姐能拽自己起身。

须臾间，那衣裙飘然而去，咣当闭门的声响在静谧的四周分外刺耳。

苏微兰缓缓直起身子，死死盯着那扇木门，瞳孔颤抖，待反应过来后，双拳攥紧，狠狠砸在地上，数声闷响，筋骨疼到麻木，由怨生恨，咬牙切齿。

第25章

苏云缈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天色未大亮时便起身。

听见室内动静的丫鬟们鱼贯而入，端着水盆和手巾伺候她洗漱。

窗支开了半扇，缓缓泄入凉风，太阳刚冒头，天际还描着淡淡的蟹壳青。

苏云缈站在脚踏上，抬着双臂让丫鬟们帮忙系上繁琐的衣带。

底下人轻手轻脚地忙活着，这个钟头万籁俱寂，周边只衣料摩挲的窸窣动静。

她漫过这群低伏的后脑勺，无意间向外瞅了一眼。

落雁阁前铺了大片方砖，经过一夜，砖面上凝结水汽，又湿又冷。

苏微兰跪的那处比旁的地方颜色更深些，旋开铺展的裙摆都已被浸湿。

“微兰？”

苏云缈大吃一惊，敞着衣襟便走到窗口，忧心忡忡道：“快回房去！”

苏微兰撩起眼皮，没精打采地向声源看了看，纸白的面孔又重新垂下去。

跪了数个时辰，她已是强弩之弓，耷拉着肩膀摇摇欲坠，全靠心头那口气撑着才没倒下去。

苏云缈属实没料到一向娇生惯养的妹妹能撑这样久。

小妹降生时，父亲官运亨通，圣眷正浓，她这十余年来过得十分舒心，可以说是备受宠溺。

苏云缈昨日那样决绝回房，就是料定了妹妹只是装装样子，不多时就会离开。

却不想没她出面，妹妹竟真在这跪了几乎一夜。

微兰这是想糟蹋自己的身子来让她心软原谅。

苏云缈有瞬间的动容，转而肃了神情，回头对丫鬟们道：“将她带走，带到我看不见的地去，随便她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