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98)
当年这事可在京中闹了不小的笑话。
誉国公想过继一名子嗣,随口与妹妹提了提。
这群外甥却坐不住了,为了抢夺这唯一的名额已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提到旧事,晋荣一时有些心虚,当初有传言誉国公更加嘱意他弟弟,他就偷偷往弟弟的饮食里放了慢效的毒药,虽不致命,但会引出疑似痨病的症状。
可是他又想到弟弟曾偷偷锯松了木梯的横条,又引他去爬。
那点悔意顿时烟消云散。
毕竟那是可能承祀的唯一机会啊!
虽然本朝对于过继子承祀还未有先例。
可是以誉国公的功绩,还有皇帝对他的器重,为他破例开先河只是时间问题。
誉国公子嗣单薄,仅裴书敏一位嫡子,而那裴书敏至今仍未有子嗣。
他们虽不明真相,但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还是难免激动。
可是他们争来争去,争到最后,却忽然听闻誉国公认了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作义子。
晋荣第一时间探查了对方的底细,在得知裴铮毫无根基,早前还在苏家做过家奴时,彻底点燃了蓬勃的怒火。
何等的耻辱,他们这群王公贵胄竟还比不上一个下贱的奴役!
可裴铮自军中历练归来,手段强横,又得皇帝青眼,着指挥使一职。
他回回去寻衅,回回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窜。
如今,终于让他拿捏住了短处,若能除掉了裴铮,舅舅没了助力,还不得重新来求母亲过继。
晋荣冲上去,一脚蹬在他膝弯,“给我跪下,学两声狗叫!”
可那股子力道却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铮更是连个正眼都未曾给他,嘴角扬起不屑的轻笑。
晋荣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可现在周围全是他的随从,哪里还用的上他亲自动手。
“都给我上,把他那张脸给我打成猪头!”
这群人一拥而上,晋荣捡了一块大石头盘腿坐着看好戏。
有裴铮吸引战火,苏云缈四周顿时空了许多。
她紧盯着晋荣的背影,悄悄挪动身体,神不知鬼不觉地挨到了马车边上。
日头彻底沉下,夜色侵袭,车辕挂着的灯笼左右摇摆。
看车的护卫伸长了脖子去看热闹。
人头攒动处群情激昂,裴铮再骁勇能战,八成也扛不住了罢。
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便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听见背后骏马嘶鸣,骤然扬起了前蹄。
他下意识侧身躲避,马蹄踏落,将那湿泞的土地踩出两个深坑。
这两匹骏马百里挑一的良种,不会无缘无故地失控,定然是受惊了。
可他还未从地上爬起,便见整座马车跑动起来,迅疾如风地冲了出去。
坐在石头上的晋荣正拍手叫好,脑后却忽然掀起一阵疾风。
他纳罕回头,那两只灿然的灯笼冲出夜雾,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来不及躲避的晋荣整个人被冲撞而起,隔了一会儿才重重落地,瘫在地上不住抽搐。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马车仅剩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快去救主子爷!”
众人仓惶地转过视线,望着那死气沉沉的轮廓,心直往下坠。
然而就在他们回头的瞬间,一只血手自背后探出,“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第43章
马车如离弦之箭冲出大道,掀起阵阵飞尘与沙砾。
而车轮在剧烈的颠簸中歪扭方向,竟向那密密仄仄的树林而去。
苏云缈在马车发动的那一刻因惯性滚落车厢,全靠手肘支撑才没伤及腹部,可左臂的骨节已疼到几欲断裂。
情况危急,容不得她细思,低下头,用牙狠命撕咬束住手腕的麻绳,直扯到牙根酸痛,才勉强从缝隙中抽出手。
她侧身匍匐,疾风打在面上几乎睁不开眼,混乱中抓住了缰绳,用尽力气向后勒去。
好在这两匹马是晋府精挑细选出的良驹,专供载人出行,所以脾性相对温和易驯服,即使撒野狂奔中也未彻底失控。
渐渐的,马车慢下速度。
随着几声嘶鸣,两匹马刹住了脚,堪堪停在一棵粗壮大树前。
若是她方才慢上一步,迎接的便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苏云缈亦是心有余悸,倒在车辕上,摊开磨得破皮发热的掌心,直直望向天空。
月明星稀,一派静谧,她急促呼吸着寒沁空气,慌乱的心绪也终于抚平。
她平躺着,却忽然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
可是野兽出没?
她骤然起身,爬去车辕取了灯笼,高举过头顶,遥望四周。
车前的两匹马已疲惫不堪,正低着头吃草。
若是野兽,它们早已焦躁不安了,必不会如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