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99)
到底是什么。
未知的危险更令人毛骨悚然。
风在林中穿梭,带来一丝腥甜咸涩的气息。
马蹄奔驰的“嘚嘚”声由远及近。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个伏于马背的身影。
他似淋过血雨,浑身瀑红。
刚刚经过畅快杀戮的面上满是暴戾与亢奋。
他怒睁着眼,死死地盯着这处,唇边绽出森然的笑。
血污中白生生的牙让苏云缈不期然想到那进食中的虎狼。
求生的本能驱使她转头便跑,埋头扎进了密林之中,拼了命地远离那个恶鬼般的男人。
她曾听闻,寻常士卒在战场上久久厮杀,精神濒临极限,执刃的手麻木而机械地劈砍,最后甚至会染上噬杀的恶习,一切自眼前经过的活物都难逃一死。
她不知裴铮是否完全丧失了理智,也不敢去赌哪种可能。
脚下盘根错节,不时便会绊她一个趔趄,加上林中方位难辨,她只好半伏了身,盯着一个方向猛走。
身后那犹如追魂索命的马蹄声不知何时已消失。
加上她腹中疼痛难忍,只好暂时停下脚步,背靠树干,躲在繁茂的叶片中。
似有水珠滴淌的轻响。
可天空并未下雨。
她探出头,想偷觑身后的动静。
而那拼了命要躲的人此时就静静站在面前,俯视着她,面无表情道:“可跑够了?”
压抑、可怖、阴森,
在看清了那张脸后,苏云缈当真比见了鬼还惊恐,低叫了声,转身便跑。
可前方正有一处泥泞,她一脚踏入,连带着小腿深陷进去,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还因用力过猛直接跪在了那处,回头看到那血影缓缓接近,语无伦次道:“你别过来!”
裴铮上前,攥住她的衣领,将人从粘稠的泥浆中直接拖了出来,一把抛到了软篷的落叶堆上。
见她脸色青白,纤细的手臂护在腹前,整个人已是惊恐难安。
裴铮阖眸,压抑住那反复翻腾的杀欲,半隐在林间阴影中的脸上有无处发泄的躁怒。
“你怀着身子,现在我不动你。”裴铮再度睁开眼,沉声道:“待回去,你给我一五一十交待,为何要出府!”
苏云缈猛地抬头,“是晋荣掳了我,他在誉国府中设置了眼线,又命人编纂借口哄骗于我,若不然,我怎会中了他的圈套而乘车出府。”
裴铮抬手撑在树上,自上而下地睨着她,不怒反笑,“是吗?那你说说晋荣用的是什么借口,你方才看到我又为何要逃,你在心虚什么?苏云缈,我实属佩服你,心怀鬼胎却也能装出光明磊落的模样。”
“我……”
苏云缈还待说些什么,裴铮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阴沉道:“你若聪明些,就应现在闭紧了嘴,然后与我乖乖回去,待回去了,你再想解释也可以。”
他的状态不对,披着那柔和的银光,依然杀机凛然。
苏云缈缓缓后缩了身体,整个人窝在落叶堆中,不想再开口刺激他,低了眸默然。
裴铮抬脚离开,走到不远处的溪流旁单膝跪下,撩起清水洗去身上残存的血污。
他方才确实有些失控。
苏云缈被晋荣掳走,而那晋荣素来行事张狂,出手恶毒又狠辣。
在晋荣手上,苏云缈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他不是不知孤身来此会有莫大的风险。
但他不敢将那风险分摊在苏云缈身上。
而苏云缈……还在想着如何逃离他,即使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狠狠地拂了一把脸,裴铮直起身子,侧眸冷冷道:“若想激怒我,你尽可以再跑。”
闻言,苏云缈背脊一僵,将右脚悄悄地缩了回来。
不多时,裴铮阔步返回,手中拎着简单清洗后的外袍,身上仅着了一件中衣,湿发湿面,整个人带着冷厉的寒意。
苏云缈看他沉默地去捡枯枝,又因缺少工具而去尝试那费时费事的钻木取火。
昏暗中爆出第一簇火花时,她从瞌睡中惊醒,抬起沉重的眼皮。
裴铮将湿冷的外袍支在火堆旁烘烤,而后接近了她,在看到她下意识向后躲避时,沉声叫住了她,双臂一伸,将她抱在膝上,自己盘腿坐在火前。
那只粗粝的手在额前、颈后游走,苏云缈惊恐抬目,裴铮面色无虞,淡淡地缩回了手,“没发热,怎么脸这样红?”
原来他在试自己的体温,苏云缈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被他抱在怀里暖着,这个姿势虽然舒适,但她也睡意全无,歪着头盯着那熊熊的火焰。
待到天明,她又要被带回那誉国府。
经过晋荣这个横生的插曲,生子后再逃的计划也接近于搁浅。
裴铮以后定然会加强人手,严防死守,不会给她再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