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裴卿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大丈夫何患无妻!想要嫁给裴卿的女子,这满帝都都是。”
他仍是不语,但棋盘上的黑子杀气腾腾,逼得白子节节后退。
元熙帝心情愈发愉悦。
被抛弃的男人难免怨气重了些。
“朕听闻工部侍郎家的女儿极有才华,还有襄阳侯家的小女儿,容貌十分妍丽,还有那谁来着,朕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如朕让皇后给裴卿举办一场相亲宴?”
元熙帝淡淡一笑,“不过朕心里也明白,这才和离,哪能那么快就迎娶新人,总要先适应适应。且裴卿年纪不小,想来这心里受的伤要比年轻人深一些,更难治愈些。”
“哎,这沈六姑娘人生得美,性子也娇得很,沈将军又不日回帝都,将来提亲的人怕是要踩烂沈家大门,也不知将来谁有好福气,能够抱得美人归。”
话音刚落,一直未言语的男人掀起薄薄的眼皮子,“微臣听说,皇后殿下昨夜又将陛下给请出来了。”
不过一句话,元熙帝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指骨捏得咯吱作响。
裴珩起身行礼告退。
行出殿外,还听到元熙帝暴跳如雷的声音。
“弃夫!”
“这就是弃夫的嘴脸!”
“还是个小肚鸡肠的弃夫,活该人家不要他!”
“……”
书墨觑着自家公子阴沉如水的神色,低下头去。
陛下也真是的,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不是往公子心上插针……
一出皇宫,就听自家公子询问:“她住哪儿?”
书墨忙道:“就住在城北的一条巷子。”
裴家位于城南,距离城北最远,马车都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显然娘子躲着公子呢。
但这话书墨万万不敢说。
连陛下都遭了挤兑,更何况是他。
他道:“娘子一向爱静,那地方倒是极安静。”
*
半个时辰后,马车出现在城北繁华的街道上。
与满是皇亲贵族的城南不同,城北住的多是商贾,两旁的街道都摆满了摊位,道路很是喧闹拥挤。
这对一向喜静的裴珩而言,那些噪杂的声音简直是一种折磨。
书墨建议:“既是上门拜访,总不好空手。”
裴珩冷睨他一眼。
书墨忙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裴珩这么多年来,除却自己的老师,都不记得上一回去旁人家中拜访是哪一年的事。
如今去看她,竟也要用“拜访”二字。
他沉默片刻,吩咐:“去买条鳜鱼。”
这个时节,鳜鱼确实肥美。
书墨立刻停下马车。
一刻钟的功夫他提着一只木桶回来,笑:“这鱼真新鲜!”
裴珩往桶里扫了一眼,那半尺长的鱼突然纵身一跃,又重重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洒了他一身。
他闻着那股子鱼腥气,顿时眉头紧蹙。
连鱼都跟他过不去!
书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要不,公子先回去换衣裳?”
裴珩道:“不必。”
*
堂屋里。
纾妍觑了一眼傅承钰。
他打进门就一言不发。
显然他已经知晓她恢复记忆一事。
纾妍想起前些日子他哄骗自己的事情,也不知同他说什么好,只能静静地陪着吃茶,顺便等开饭。
“对不起。”
傅承钰终于开口。
他是在为自己前些日子哄骗她,甚至想要报复她一事道歉。
纾妍其实并不生气。
关于傅承钰,她实在有太多的愧疚。
当初她年纪小,处理事情也不够成熟,用了一种极其伤人的方式结束了两人的关系。
后来她每回想起来,心中都懊悔不已。
但彼时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对于她而言,没什么比沈氏满门的性命更重要。
不过既然他已经上门,她索性就一次性解决这些事情,免得他心里总有一个疙瘩在。
思及此,她由衷道:“若真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但当年,我确实也等过七哥哥。”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她每日都在想若是傅承钰能够出现就好了。
只要七哥哥来了,说不定就有法子救她的父兄。
后来她又想,就算傅承钰没法子也没关系,她也不怪他,毕竟这样大的事情,他又能帮她做什么。
可等啊等,怎么都等不到他人来。
她在孤立无援的绝望中几乎都要恨上他了。
傅承钰闻言,眼眶憋得通红。
“可后来,我已经无暇顾及七哥哥。我那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沈家被抄斩的情形。”
沈纾妍其实不大愿意回忆那段不堪的回忆。
当她求助无门,第一次弯下脊背,跪在人前时,什么傲骨,什么脸面都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