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纾妍为躲开他,早早地出了门。
恰好这日裴珩因为有要紧事,也未去梨花巷。
待他待忙完时,已近傍晚,正准备出门去,就听书墨来报:“娘子晌午时去了浮华阁,在那儿碰见了宁王殿下。之后两人一同去了隔壁的茶楼,相谈甚欢。”
裴珩听到“相谈甚欢”四个字,面色格外不好看,“她现在在哪儿?”
书墨:“一刻钟前去了戏园子。是一个人去的。”
裴珩:“备马车!”
*
暮色四合,戏园子灯火如昼。
纾妍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目不转睛盯着戏台子。
今日戏台子唱的曲目是《西厢记》,仍是上回那个柳梦梅。
台上唱着离别戏,台下,纾妍泪眼婆娑,情难自已。
一曲终了,她对服侍的婢女道:“我想要打赏柳先生。”
那婢女忙去后台请人。
那柳梦梅在后台时听婢女说是一美若天仙的女子,本就不相信,毕竟这些日子来瞧他的贵妇小姐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数月前那一位夫人,故此卸妆时拖了好些时间。
一入内,只见榻上坐着一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年轻女子。
正是数月前那位艳若桃李的年轻夫人。
他顿时眼前一亮,大步上前,拱手向她见了一礼。
她温柔一笑:“柳先生唱得愈发好了。”
柳梦梅再次上前一步,撩开衣袍,单膝跪在她跟前,“小姐谬赞。小姐今日怎一个人来?”
她听得他的称呼,怔愣片刻,笑:“你还记得我。”
柳梦梅:“见过小姐之人,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纾妍心想,不愧是唱戏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不过他生得漂亮,也实在讨人喜欢。
难怪人人都喜欢捧戏子。
纾妍把手上的那枚戒指捋下来递给他,“这个赏你。”
柳梦梅捧掌去接。
与戒指落在他掌心的还有一枚悬了粉红色流苏的铃铛。
淡烟与轻云对视一眼。
这些都是姑爷赠的,小姐居然全拿来打赏一戏子,万一被姑爷知晓……
这两个物件都是女子的贴身物件,柳梦梅激动得脸都红了,“这些物件倒是极别致。”
纾妍想起送这些物件的人:“确实别致,拿来哄人再好不过。”
什么及笄礼?
他根本就不记得她的生辰,帝都也无八月十五用铃铛辟邪的习俗。
一个男人哄起女子,果然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柳梦梅大着胆子问:“奴陪小姐吃一杯酒?”
她莞尔一笑,“好啊。”
柳梦梅在她身旁坐下,倒了杯酒双手捧到她嘴边。
纾妍不知怎的想起失忆的这段时日,前夫服侍她吃酒的情形,心里烦躁不已,拿过酒杯吃了一口。
柳梦梅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酒送到她嘴边,眸光流转,直勾勾地望着她。
这眼神看得纾眼颇为不自在。
她只是欣赏他的唱腔,对他倒没有特别的想法,也并未吃他手中的酒。
柳梦梅是个非常识趣之人,见她根本不是那种专门来捧戏子的女子,虽然非常失落,但也收敛许多。
两人吃了数杯酒,他试探问道:“小姐的官人呢?”
她神情懒怠:“离了。”
柳梦梅没想到那样的男子也会被人抛弃,淡淡一笑,“小姐若是日后觉得无聊,可常来寻奴。”
这样的美人,便是倒贴钱,他也愿意。
纾妍睨他一眼。
她吃了几杯酒,眉眼愈发缱绻温柔,不过淡淡一瞥,柳梦梅魂儿都被勾了去。
他身体不自觉地倾向她,正欲说话,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一身着鸦青色圆领袍,光华灼灼,令人不可逼视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正是上回与她同来的男子。
他面目含霜,眸光阴冷,周身气势凛冽,无形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柳梦梅心底发寒,立刻站起身来,大气也不敢喘。
淡烟与轻云没想到姑爷竟会找来,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小姐自顾自地吃酒,像是没瞧见他。
但二人敏锐地发觉,小姐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小姐也有些怕姑爷。
裴珩冷冷扫了一眼柳梦梅:“滚!”
柳梦梅虽觉得难堪,但也如获大赦,赶紧匆匆离去。
纾妍没想到他怕成这般,非常失望。
裴珩行到小妻子跟前,从她手中夺过酒杯,在她身旁坐下:“来此做什么?”
纾妍垂睫,“大人不都瞧见了吗?”
裴珩:“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去。”
纾妍:“我自己会回去。”
裴珩沉默片刻,吩咐书墨:“去将戏园子包下来。”
纾妍心里烦他这样霸道,明白再留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