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怕是前夫早就回去。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感情用事之人,她今晚不去,他应该也明白她的心意。
正走神,底下的人来报:裴阁老来访。
纾妍下意识朝门外望去。
片刻的功夫,房门打开,一身披墨狐大氅,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迎风踏雪而来。
他乌黑的头发上,墨色狐裘上皆落了薄薄一层雪粒子,洁白如雪的面颊上透着薄薄一层绯色,像是刚吃过酒。
沈清:“裴阁老深夜来访,可有要事?”
容色无双的男人冷冷扫了一眼傅承钰,眸光落在小妻子身上:“下雪了,小婿来瞧瞧我夫人。”
沈清闻言,恨不得将手中的杯子砸到他脸上。
第70章
纾妍没想到前夫会来。
她更加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来,一时怔在那儿,脸颊阵阵发烫。
最先反应过来的宁氏忙站起来打圆场,邀裴珩入座,吩咐下人摆上一副碗筷。
裴珩解下身上的墨狐大氅,递给书墨,客气地向丈母娘跟大舅子问好后,挨着小妻子坐下。
纾妍嗅觉灵敏,立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泠冽酒香。
他吃了酒。
他素日里克制,一旦吃酒就不免有些放浪形骸。
纾妍心慌意乱,觉得应该立即起身告辞,离他远远的,免得他当众对她做一些不知羞耻之事,可想到他今日生辰,孤零零一个人,又无法站起来。
裴珩向沈清敬酒。
女儿在,沈清不好不喝。
三杯酒落肚,裴珩乜了一眼自己的堂侄,冷声道:“你不是去山西剿匪,怎在这儿?”
自打他进门,面色不大好看的傅承钰回答:“匪徒已经剿尽,半个月前队伍就已经返都,侄儿惦记家里,日夜兼程赶路。”说这话时,也看向纾妍。
纾妍注意到他的视线,来不及收回,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指。
纾妍抬起视线,对上前夫洁白冷硬的下颏。
纾妍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纾妍挣脱不得,手心里濡湿一片,任由他牢牢握住。
他旁若无人,像是当丈夫的同妻子诉苦:“我自晌午到现在还未用饭,饿了,想吃面。”
沈清听得牙痒痒。
他是过来人,如果不知道一个男人心中在想什么。
这是打翻醋坛子跑来宣誓主权了。
傅承钰面色格外难堪,一杯又一杯饮酒。
纾妍的脸红透了,咬了咬唇:“我吩咐人去做。”
裴珩松开她的手,极自然地从淡烟手中接过红狐大氅,当着众人的面细心地替她披上。
一只小手突然拉了拉他的衣摆。
裴珩垂眸。
是沈年。
裴珩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放到他掌心,问:“还记得我是谁?”
沈年奶声奶气:“姐夫。”
沈清:“……”
裴珩摸摸他的头:“乖乖。”
纾妍臊得落荒而逃。
一入厨房,宁氏便感慨:“他倒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想到人前那样端庄持重的男子居然这样温柔。”
纾妍:“他吃醉酒才会如此。”
宁氏惊讶:“真的?”
纾妍轻哼一声:“他吃醉酒,嘴巴就像抹了蜜,什么哄人的鬼话都说得出口。”
上回他怎么说来着,不在意名分,要给她当见不得人的外室,结果酒醒后只字不提。
宁氏掩嘴笑:“妍妍很喜欢他?”
纾妍抿唇不语。
*
酒桌上的三个男人各怀心思。
不知不觉一坛酒空了,三人面颊皆染上一抹红晕。
裴珩看向窗外:“我记得当年沈世伯一人单枪匹马冲进土匪窝里,仅凭一杆红缨枪,单挑土匪头子,杀得他们跪地求饶,也是这样大的雪。”
沈清听他提及当年,心里颇为感慨。
他在岭南种了四年荔枝与芭蕉,也不知如今是否还拿得起刀枪。
傅承钰心头一热,正欲陪他切磋一二,只听自己的九叔缓缓道:“不如我陪沈将军比划比划,如何?”
沈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
他立刻让人取了兵器,几个人去了院子。
此刻夜深了,雪越下越大,犹如棉絮,地上已积半尺厚。
裴珩持剑:“今日咱们不论身份,只论旧宜,请大将军莫要手下留情。”
早就想揍他的沈清:“你放心,我不会。”
纾妍与宁氏来时,就瞧见漫天飞雪中,一黑一灰两个身形高大男人枪剑相搏。
枪风剑气裹挟着雪粉,化作利刃,扑面而来,割得人脸疼。
纾妍没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两人竟打起来了,正欲上前,被宁氏拦下来。
宁氏眼眶微红:“前几日去百越国招降的圣旨下来,你爹爹抱着那杆枪擦了一夜。流放这几年,他再也没摸过那杆枪。妍妍,他害怕他拿不动那杆枪了,让他好好打一场吧,我相信裴阁老是个极有分寸之人,绝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