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妍怔住。
从一封疆大吏到阶下囚徒,爹爹这些年定是寂寞的。
而这些寂寞与不甘,也许只有昔日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旧友才能够安慰。
两人大约打了两刻钟的功夫,只听“啪”一声响,裴珩手中的剑落地,那杆红缨枪横在他脖颈前。
鲜血顺着他右手的掌心,一滴一滴砸落在雪地上。
沈清满脸汗水,但那对利眸却焕发光彩。
“裴叔叔!”
纾妍惊叫一声,提裙冲过去,小心握住裴珩的手腕,哽咽:“要不要紧?”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傅承钰心如刀绞。
她彻底爱上他。
她的眼里只有他,再也容不下旁人。
傅承钰失魂落魄地迎着风雪朝外走去。
受了伤的男人眼眸中漾出笑意。
她喜欢他!
他看向沈清:“岳父的枪法不减当年,小婿佩服至极!”
谁是他岳父!
沈清不是没瞧出他有心相让。
女儿心里指不定怎么怨他!
算了算了,他都没眼看!
沈清板着脸:“府上有药,带他去包扎一下。”
纾妍立刻扶前夫离开。
待两人走远,宁氏揶揄:“一口气顺了?对你这女婿可满意?”
沈清:“我那是心疼闺女!”
宁氏也不拆穿他,笑:“那妍妍可要心疼坏了。”
*
“还疼不疼?”
泪眼婆娑的女子小心地将药粉洒在前夫掌心那道血淋淋的伤口。
裴珩低下头含去她睫毛的泪珠,哄道:“一点儿都不疼。”
纾妍抱怨:“怎就不知躲开?”
裴珩:“一看见六小姐,我就忘了。”
惯会甜言蜜语!
纾妍:“大人今晚来做什么?”
裴珩:“我夫人不要我,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找她。她想要改嫁,那就先等我死——”
一只雪白柔软的小手捂住他的嘴巴。
“大人胡说些什么!”
她瞪他,乌瞳里沁出一汪水。
哪有人在生辰时说自己要死的话!
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就不知道躲开!
裴珩:“我不说了,别恼我,好不好?”
他因为自己的父亲伤成这样,纾妍此刻心疼还不及,哪还会恼他。
纾妍吸了吸鼻子:“多谢大人安慰我爹爹。”
裴珩:“岳父当年的确很威武,我一向很敬重他。”
纾妍:“谁是裴阁老的岳父!”
裴珩笑。
他又笑!
纾妍气鼓鼓瞪他。
怎过去三年不见他笑得这么高兴!
“今日可同他说话了?”
他充满醋意地问。
“说了几句。”
纾妍这才想起傅承钰来。
他方才一定瞧见。
瞧见也好,他们本就没可能。
“不许想他!”他低下头吻她的面颊,嗓音温柔又霸道,“也不许看他!更加不许同他吃酒!”
纾妍:“大人管不着我!”
他闷哼一声:“手疼。”
纾妍立刻握住他的手腕:“哪里疼?”
他道:“哪里都疼。六小姐若是答应我以后都不再见他,我的伤就好得快些。”
纾妍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对上他波光潋滟的漆黑眼眸。
这个坏男人,都和离还想管她想谁!
他亲亲她的眼:“答应我,好不好?”
她不作声。
他单手将她搂坐在怀里,亲她的唇。
纾妍怕弄疼他的手,动也不敢动。
他越吻越深,眼看着就要失控,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纾妍惊得一把推开前夫,理了理衣衫,起身去开门。
是姨母。
她来送面。
她眸光落在纾妍红肿的唇上,只一瞬便收了回来,笑:“请他吃碗面再回去吧。”
正是先前的那碗,重新热过。
纾妍接过面后,红着脸入了屋子。
眉目含情的男人举起受伤的手:“喂我。”
纾妍:“……”
裴珩用完面,纾妍催促:“大人赶紧回去吧。”
裴珩邀她:“去我屋里坐坐?”
纾妍哪里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肯答应,将他送到梯子旁。
雪越下越大,裴珩舍不得她受冻:“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纾妍转身欲走,被他叫住。
裴珩:“六小姐真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纾妍微红的乌瞳里流露出不解:“是什么好日子?”
裴珩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失落之色:“没什么。”
归家后,他问书墨:“她真不记得?”
书墨愣了一下,迟疑:“娘子往年都会给公子准备贺礼,怕是忙忘了。”
裴珩抚摸着手上的纱布。
没关系,只要她心里有他,总会有记起来的时候。
*
纾妍临睡前,淡烟:“小姐先前准备的生辰贺礼,真不让人送去给姑爷?那可是小姐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