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好奇:“不是说现在市区的房子都拆不动吗。这么顺利,没遇到几个犟种?”
“几十年的老房子了,老业主们病的病、走的走,现在住那儿的都是子孙或者租户,没几个人真对那地方有感情。”钱海生说,“搞拆迁等于天上掉馅饼,白送的钱,不要白不要。”
钱多多顿悟,是这个道理。
父女两人拉了会儿家常。
不多时,钱海生视线一转,看向身旁的英俊青年。
见陆齐铭坐在旁边神色平静,怕他融入不了这种家庭话题、觉得被冷待,连忙又清了清嗓子,随便扯了句:“小陆,听多多说,你们这次去东北,先要去看望你一个老战友?”
“嗯。”陆齐铭点头,神态平和。
钱海生:“你每年都会去看他?”
陆齐铭:“算是。”
“那你们这关系还真够铁的。”钱海生笑起来,眼底流露出一丝向往,感叹道,“都说战友情最深厚,我就特别后悔年轻那会儿没去当兵。可惜了。”
说到这里,钱海生稍顿一秒钟,又乐呵呵地问:“老战友这么久没见,那不得约着好好打几场球,比划比划?你们年轻人嘛,就是要在运动场这些地方挥洒汗水个青春……”
谁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压低的嗓音给打断:“爸。”
“嗯?”钱海生狐疑地回头。
只见后排的闺女已经放下手机,正微蹙眉头、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时不时地,还要往副驾驶室一侧偷瞄两眼。
钱海生见状,依稀察觉到什么,也狐疑地看了眼身旁。
陆齐铭的神色倒是没变化。
他目光无澜,淡淡看着挡风玻璃外的晨光,冷峻眉眼沉如深海,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钱海生看了眼准姑爷,不由奇怪:闺女这反应是怎么个意思。
他说错什么话了?
钱海生心里直犯嘀咕,拿不准,只好默默闭上了嘴巴,继续认真开自己的车。
车厢里陷入了数秒的静默。
就在这时,车窗外,远方天际一行黑色的飞鸟振翅而过,很快又消失在薄金色的云层彼端,不留痕迹。
陆齐铭看着那些自由的鸟,良久,才说:“我们打不了球。”
钱海生闻言,微怔,面露惑色。
又听年轻男人平静地续道:“他两条腿在战场上受过伤,站不起来了。”
*
这是钱多多第一次来东北。
二月的南方已经是初春,但北方尤在寒冬,一出机场,铺面而来的冷空气便令她打了个寒战。
钱多多不由搓了搓耳朵。
一旁,陆齐铭察觉到她的动作,微蹙眉,握住姑娘裹在手套里的五指,轻声问她:“很冷?”
“也还好。”钱多多笑着摇头,“我穿得挺厚的,刚下飞机,有点不适应而已。”
陆齐铭这才放下心,抬手轻抚了下她的颊。
钱多多望向他,乌黑的眼眸晶亮晶亮,问他:“我们去哪里吃午饭?”
虽然在飞机上吃过午餐,但以他的饭量,那点食物,肯定不够。
陆齐铭垂眸看着她,目光缱出温润的宠溺:“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钱多多说,“只是陪你吃。”
她虽然是美食博主,但并不是走的大胃王路线,饭量也很正常。
刚才的飞机餐是咖喱鸡肉饭,她拨了三分之一给他,剩下的三分之二,便秉承着光盘原则,一粒不剩吃了个精光。
肚子都快撑成皮球了,哪里还吃得下?
“那可以继续出发。”陆齐铭说。
钱多多眉心轻皱:“你不吃东西了吗?”
“包里有饼干。”陆齐铭语气淡淡,“我吃两片,垫个底就行。”
南城距离东北有两千多公里,直飞航班需飞行四个钟头。
来的路上,钱多多嫌搭飞机无聊,缠着陆齐铭跟她讲这讲那,要听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闻、他军校时期的大学生活,还有一些关于老邓的事。
陆齐铭告诉钱多多,老邓名叫邓凌川,是东北吉佐县人,家里父母务农为生,有一个妻子。
吉佐县距离市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钱多多想着,早点看完战友,自己和陆齐铭就能早点开启快乐的旅行时光,出行前特意将“探望战友”这一行程排在首位。
一天内要往返,时间紧张。
因此两人没再耽搁,在机场外拦下一辆计程车,直奔目的地。
*
北方的乡村雪色绵延。
太阳金灿灿,雪地银皑皑,地面反射出的光芒迷幻而瑰丽,远望去,宛若一个完全独立在喧嚣之外的世界。
这样一望无垠的白,像是能净化人心。
计程车在道路上颠簸着,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