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不停深呼吸,十指用力收握成拳,走在最前面,带着父母步入室内。
环视一圈。
爷爷背脊佝偻,坐在轮椅上不停地咳嗽,大伯妈杨美玲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高跟鞋在脚尖一点一点,旁边还有两个年轻男人。
左边那个表情凉凉、眼皮耷拉,正抱着个手机玩,坐得跟全身骨头都被抽干净了似的。
右边那个年长几岁,梳个偏分发型,一副小领导的打扮和气质,初看比左边那位有人样些,但一双眼睛太邪,总爱在人身上打量,好像眼珠一转就会翻出个坏主意。
钱多多认出来,是她的两个堂兄,钱勇勇和钱平平。
她无视大伯妈和两个年轻男人,径直走到爷爷身前,弯腰,柔声唤了句:“爷爷。”
钱书华愣了下,抬头看见小孙女,面上顿时绽开惊喜的笑颜:“快坐下,坐……”
“哟。”
瞧着忽然出现的三个不速之客,杨美玲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身子往沙发上一靠,说:“越来越热闹了。”
看清了这位大嫂的真面目,钱海生已经无法再摆出好脸色。
他走过去,语气生硬地道:“大嫂,我们送爸回家,是让他好好休息,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谈正事。”杨美玲说,“不然你以为我这么闲,带着勇勇和平平过来喝茶?”
张雪兰听不下去了,怼了句:“你谈什么正事,你的正事就是趁妈重病,过来逼着爸分钱?”
杨美玲冷冷哼笑一声,目光扫过新来的三人,下巴抬高:“你们来得也算正好,今天当着老爷子的面,咱们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这些年,你们欠我们的每笔账,都算个清楚。”
话音落地,钱多多着实是匪夷所思。
她睁大眼睛看着杨美玲,低声:“大伯妈,我要是没记错,之前勇勇哥开店借了我们家十万块钱,现在都还没还。我们欠你们?不对吧。”
“没大没小的,你两个哥哥都没出声,哪有你说话的份。”
杨美玲厌恶地瞥了钱多多一眼。
她是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小侄女。小侄女从小就漂亮乖巧,说话也甜甜的,细声细气,一口一个“爷爷”一口一个“奶奶”,哄得两个老人心花怒放。
有这个小侄女在,她的两个儿子根本就没一点存在感。
当年丈夫的弟弟抢了她丈夫念书的机会,考上大学,有知识有文化,还有一份光鲜又体面的工作,而丈夫弟弟的女儿——这个小侄女,又抢走了本该属于她儿子的偏爱与宠溺。
钱海生一家如今多风光,街坊邻里人人称羡。
再看看她们家呢?
她的丈夫,只有一间收入微薄的五金店,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厂里工作,混了六七年,升迁无望,一个到处借钱开了个火锅店,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却过着大老板的生活,挥金如土挥霍成性,亲戚们的债还没还完,又在外面欠下几十万的高利贷。
杨美玲心理怎么平衡?
她怎么能不嫉妒、怎么能不恨?
钱海生一家凭什么过得这么好?钱多多凭什么这么有出息?一个赔钱货丫头,就应该一辈子不如她的两个儿子才对。
最可恶的是,这家人明明不缺钱,明明卖个笑就能入账一大笔,居然还想跟她抢老屋的拆迁款?
杨美玲越是想,越觉得,钱多多一家就是导致她和孩子们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
也愈发坚定,这笔拆迁款,钱多多一家休想拿到一毛钱!
那头。
钱多多听完杨美玲的话,倒也并未动怒。
她的面色依然很平静,续道:“大伯妈,我爸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爷爷需要休息,您待在这儿不合适。请回。”
这话不知踩到杨美玲哪只痛脚,她竟一下拔高音量,瞪着眼发疯似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打什么主意。想把我们娘仨支走,然后让老爷子把拆迁款都留给你们是吧?欠你爹妈钱怎么了?我就不还,你能拿我怎么样?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心思这么坏,跟你爸妈一个德行,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话音落地,钱多多细微抿了抿唇。
“杨美玲!”张雪兰勃然大怒,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你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们这一家子!”
杨美玲尖声嘶喊,浑然一个骂街泼妇:“我呸!不要脸!当年上大学的机会都给你们了,还想对我们娘仨赶尽杀绝啊!我就不走,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来啊,有本事今天你们拿刀把我剁了,一块一块丢出去!”
钱海生沉声:“大嫂,你这些话太过了,当着爸的面,适可而止。”
“你少在这儿装文化人。”杨美玲冷笑,“要不是你哥,你能活得这么人模人样吗?钱海生,你就是个万恩负义的混蛋,卸磨杀驴,你哥当年那样帮你,你书念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