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朱门(30)

哪吒同李靖去往祖屋祭祖。

上香叩首，祭祖完毕，已是日落三刻。正是迎亲的时候，宾客还未上门，哪吒骑上高头大马，前头喇叭开路，八抬大轿摇摇晃晃跟在他后头，一行人马启程上路。

敖丙这头也是一样，安静的小院里今日人潮熙攘，热热闹闹，敖家无什么亲戚，来往的尽是李家派过来的人，为娘家充一下门面，捧四子瓜果等等。

小龙也是一大早就是一阵好拾掇，听嬷嬷教习拜堂的礼仪，哪个环节都不能出了错。新娘这头要记的本来就比新郎麻烦，加之还要上妆，更是多耽误时间。

山路不好走，迎亲的队伍赶到敖家小院前时已是升起了繁星，敖家小院里灯光透亮，柴门虚掩，几个丫鬟守着门，跑回去叫：“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这哪用他们喊，外头那么热闹，隔着几里地就听到了，小龙刚开完面，正在上唇妆，听了声音就有些着急，眼睛望着窗外，就要站起来。

喜娘笑着按住他，说：“不急，外头催过三次，你才能出去呢。”

大婚的习俗，表达新娘不愿离家，须得婆家一请再请，显示尊重。

敖丙惑然地坐下，乖乖抿了口脂，圆溜溜的眼睛偷觑着喜娘，心中诧异：“她不是李府派来的催妆喜娘吗，为何说不急？”

外面哪吒的声音响起：

“我踏云海几万重，不屑宗亲笑鸿蒙。

本当平生无中意，柴门叩问见小龙。”

柴门被敲响。

敖丙一听哪吒声音，心生喜悦，又听敲门声，更是焦急，他手指揪紧了膝盖处的婚服料子，一双灵动的眼睛看向喜娘。

喜娘笑而不语，慢悠悠地为他画眉。

哪吒声音更高，又喊：“我踏云海几万重，不屑宗亲笑鸿蒙。本当平生无中意，柴门叩问见小龙！”

柴门被拍得更响了。

敖丙这下是左右踟蹰，一双眼睛焦急攒动，明显是坐不住了。

外头哪吒又喊过一遍，敖丙眼睛亮亮地看着喜娘，喜娘笑着把红盖头给小龙遮在头上，笑道：“这恨嫁的新娘子，坐不住喽！”

三遍催妆诗诵过，哪吒和伴郎一列喊得热火喧天：“请新娘！请新娘！请新娘！”

喜娘走到小屋门口，喊了一声：“新娘妆罢！”

哪吒面色一喜，翻身下马，往门缝里塞过红包，小丫鬟接过，笑嘻嘻地打开了两扇柴门，喊：“新郎到！”

一行人进了门，小龙在里屋，敖广坐在正堂，喜娘中忙有人摆上蒲团，哪吒行过稽首大礼，念过感念泰山愿将爱子许配的谢辞和对婚后疼爱妻子的保证，这才起身退下，回到院中。

喜娘高喊：“新娘出阁！”

她扶着敖丙走至小屋门前，丫鬟捧着四子瓜果上前，敖丙记得早前喜娘的吩咐，分别拿了一枚送进口中吃了，是为多子多福。

新娘出阁脚不可沾地，一般由兄长抱上轿，敖丙无兄长，只能由敖广亲自抱着，送上了轿。

当地嫁人有哭送这么个婚俗，敖广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心中百味杂陈，竟是真的落泪了。

敖丙不知爹爹为何落泪，本想问，又想到新娘不能说话，只好闭紧了嘴巴，按住了爹爹的手臂。

敖广把敖丙送到轿子上，敖丙从盖头底下觑着爹爹，心中不舍，突然伸手扯住了敖广的袖子。

敖广一愣，这一下又忆起敖丙小婴儿时，白白胖胖的，眨着一双天真灵动的眼睛，乖巧懵懂地看着他，伸出小肉手扯住他的袖子。

一晃眼，竟这么大了。那一双眼还像儿时一般透亮天真，居然也嫁人了。

敖广如鲠在喉，抽走了手，转过脸去哗哗落泪。这好好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硬搞得哪吒以为是自己抢亲，花轿轿帘已经下了。哪吒忙上前扶住敖广，道：“爹，您放心，我定是拿命对丙儿好，您千万别忧心！”

敖广掩面以袖拭泪，捏了捏哪吒的肩膀，又拍了拍，算是认可了，头也不抬地对他摆了摆手。

那边喜娘喊道：“起轿！”

哪吒不敢耽误，忙翻身上马。轿子抬起，喜庆的喇叭又吹了起来。火光照射得山中亮如白昼，锣鼓声响，惊得飞禽奔走，鸟兽遁形。

李府红灯高照，灯火通明。围观人群熙熙攘攘，殷夫人一行就等在大门口，见到远处灯笼火把凑近，皆是欣喜得眼前一亮。

哪吒骑在高头大马上，衣装整束，意气风发。

殷夫人一把抓紧了李靖的手，笑中带泪。李靖亦是欣慰一笑，搂住了殷夫人。

殷夫人含泪欣喜道：“当初还是个红烧狮子头呢，一晃眼，他都要当爹了。”说着抬手掩住了嘴巴，喜极而泣。

李靖听到前句刚要应和，听到后半句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