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理解了一下,才将她的意思领悟了个七七八八,而后不由惭愧:“这哪儿是因为我们不寻常。”
她看着项翎:“这是因为,姑娘你太不寻常了。
“从来只在书上听过‘以德报怨’,谁人曾真的见过,更不要说如姑娘这般,险些遭人陷害而身死,竟还会反过来搭救残害自己之人的。姑娘如此这般,光辉皎皎如明月,谁能不脸红,谁能不自惭形秽,谁不想擦去心里的污黑。
“是姑娘你有如佛陀一般,才使人心里有愧,一心向好的。”
项翎并不能完全明白,自己的不在乎为什么可以让她产生这样大的转变。
反倒是忆柳,忽然在一旁开口,没头没尾地来了句:“确是佛陀。”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般温柔婉转,引得项翎看了一眼,便见他仍是一脸温柔笑意,声音一如既往细细娇娇:“阿翎可饿了?忆柳去给阿翎煮碗面吃吧。”
春兰:“啧。”
春兰:“用得着你来?”
第42章 第42章而不敢报官。
虽然极其大方地招待了项翎(并压榨了忆柳),但项翎还是很快看出,春兰和夏竹恐怕真的十分需要钱。
夏竹小腿腿骨粉碎,治疗方案还一筹莫展呢,竟还每天都琢磨着要起身帮春兰的忙。而他的执着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春兰是真的很忙。
菊梅客栈是一家不大的客栈,经营范围却十分广阔,包括而不限于住宿、早午晚餐、杂货销售,甚至是付费点歌。
每到傍晚人最多的时候,春兰都会一面忙前忙后,一面唱歌。第一次听到春兰唱歌的时候,项翎不自觉地停了手中的动作,听了好一会儿。自那之后,每天傍晚,项翎都有意识地选择待在大堂帮忙,一面做事一面听春兰唱歌。
春兰真的有一副难得的好嗓子,了不得的音准,以及触人心弦的情感传达。寻常人能够精通其中的一点已经很了不起,她却在每一个点上都做得到登峰造极。她快乐的歌明媚而炽热,忧伤的歌婉转而烟雨蒙蒙。她一开口,便轻而易举地叫人随着她的歌声起起落落。
她有着一副艺术家的歌喉。
这余音绕梁的歌声确实给菊梅客栈带来了很高的收益——这是项翎以当地粮价为基准评估出的结果。再通过人流量估计附近其他客栈的营业额,项翎确定,菊梅客栈的收益比同地段的同类客栈领先了一大截。没人会怀疑,这里面大部分收益都是春兰靠歌声招徕来的。
有这样的营业额,却仍旧极关注于开源节流,积攒大量现金,连坏掉的衣服都不肯更换。春兰与夏竹二人一定有什么地方,需要大量的金钱。
项翎抻了抻帮客栈算账算得酸痛的腰,得出了结论。
很可惜,春兰显然并不打算分享自己的窘迫。她有着肉眼可见的强烈自尊心,不愿将自己的难处诉诸于口,甚至还反过来总是塞给项翎银钱,叫她去买喜欢的东西。
项翎每回都会把钱收起来,并不乱花,不知不觉已经攒满一个小匣子了。
时值深秋,天气本就寒了,今年的冬日又来得比往日更早一些,还没过一个月,寒风就起了。
项翎搓着手,有些庆幸自己早了一个月在厂狱中度过,否则,不用目标个体1139动手,她就冻死在厂狱之中,或者是奉天府外的小巷里了。
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项翎擦净了最后一张桌子,将抹布浸入热水。
春兰怕她冻着,一点也不吝惜柴火,早上洗把脸都会给她烧好热水,自己倒是就着冷水就擦洗干活儿。项翎发现了这件事,怕她冻出病来,几次要她保暖未果,便自己接下了许多需要擦洗的事。春兰见状无奈,只好依她的话,自己也用上热水,致使菊梅客栈柴火使用量提升。
说起来很反直觉,客栈的柴是忆柳砍的。
春兰也没印象忆柳是几时接下砍柴的活计的。好像就是在项翎着手砍了两日之后,他莫名其妙就接过了手。这小蹄子日日一身狐媚劲儿,恨不能把全天下的人都勾到自己的屁股底下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劈树砍柴的模样。谁成想,他还真能拎起斧头来。
就是劈个柴也要做出一脸无辜怯懦踉踉跄跄柔弱但很努力的模样,非要勾着谁去将他怜惜一番——也确实几次三番把项翎勾去关照他了,叫春兰看得着实着恼。
春兰自小在勾栏院里长大,见惯了男人女人勾人的模样,还从来没见过从早到晚都是这模样的人,更少见这种喜欢踩着别人衬自己的。这蹄子天天一身欲拒还迎的小白狐狸模样,说话看似良善,其实句句都是“别人没我好,别人没我撩,快选我选我”,做妓还得踩踩同僚。大家都是苦命人,逢场作戏混口饭吃也就是了,一脸矫揉造作地压着别人显摆自己算什么事儿?这种在勾栏院里都是最为人所不齿的,也就项姑娘这种心思单纯良善至极的人看不出他的骚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