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我厉害呢。你别看我这样,我——”他警觉地左右四顾,反复确认了春兰并不在附近,这才大大方方地炫耀,“我可是一个人保护了春兰。你看春兰,没病没伤的,看不出来她那会儿和我一起吧?我多厉害,一个人抗下所有,让她连手指头都没伤着!”他一脸满足和得意,好像是小孩子在炫耀什么顶稀奇的玩意儿,而不是为了保护别人而丢了一只手一条腿,撑着残废的身子坐在这里。
平安沉默了片刻,开口:“你们二人,感情很好。”
“噫——”夏竹再次警觉地确认四周,而后开口,“谁和她感情好!她天天管
东管西,凶得不行,也就是我让着她,听她的话,否则就她这样,谁受得了她啊。我保护她,可不是因为和她感情好,完完全全是因为我厉害!“半大的少年秉持着自得自满的英雄主义,小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是很厉害。你保护了你重要的人。”平安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亦不知是否生了悔意。他顿了一顿,回到了眼前:“我在你这个年纪。没有这么厉害。”
夏竹愣了一下。平安平素总是对人爱答不理,冷不防竟如此直白地称赞了他,愣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他更得意了,反手就是一波商业互吹:“你也不赖啊!我听说,你是为了自由甘愿受刑的?大丈夫!真男人!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
平安没回他的话。
在少年自顾自的过分聒噪中,他自言自语似的冒出了一句:
“我是为了,比自由更重要的人。”
*
项翎从柜台前起身,刚好见到两名客人入店。
“请进。”项翎离开柜台,将二人引入客栈,熟络地招待,“两位想吃些什么?”
落座的工夫,忆柳已极有眼色地上前,温柔和顺地沏上了两杯热茶。他病了几日,病中也非要帮人做事,被春兰连翻几个白眼,强硬地赶了回去:“行了行了,别见缝插针在项姑娘面前显摆自己了,我还要做生意的。你若过了病气给客人,谁还敢来?”
当然,在项翎面前,她是这么说的:“忆柳病了,让他歇着吧。天冷了,别再受了凉。”
不管怎么样,在房中待了几日,忆柳的风寒总算过去,今日才第一次地出来帮了忙。
那两名客人接了忆柳的茶水,不知为何,频频望他。
忆柳外貌显然十分符合文明CA259的审美,还曾数次遭到性骚扰——骚扰的人都被春兰叉着腰骂了出去,骂得至今都不敢再路过客栈门口。
见二人频频望着忆柳,项翎自然而然地挡到了他的身前,再次问道:“二位想吃什么?”
“哦,哦。”二人这才如梦方醒似的,望着墙上的餐牌点起菜来。
点过了菜,忆柳转身去厨房帮春兰的忙,厨房残害者项翎自动自觉地留在大堂,回到柜台算起账来。
时间还没到饭点,店里的人不多。二人哪怕已经压低了自己的窃窃私语,那细微的闲谈声仍旧清晰地传入了项翎的耳朵。
“就是他吧?”
“肯定是他,就是长那样的,脸蛋儿生得跟瓷捏的似的,一个男娃长得比画上的仙女儿都漂亮,见一回就认不错。”
“确实漂亮啊,近看还柔柔弱弱的,整个儿一大家小姐。谁能想到,长成这样的人,竟然能做出那种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不是嘛。你说你见了人不敢救也就算了,咱也没敢救。可大雪天把浑身冒血的人拖得远远的,扔了,我活这么些年还真是头一回见……最奇的还是干这事儿的人长成这样,温温柔柔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多吓人啊。”
听过几句,项翎就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了。
毕竟,几日前,平安就曾和她说过,说他那日前来客栈投宿,是忆柳将他拖出了半里地,要他自生自灭。
她当然不相信忆柳会这样做,便只当平安是重伤出现了幻觉,误会了忆柳。
可现在……
项翎不由上前确认:“你们在说什么?”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一见议论他人被抓了现形,二人中的一个一脸尴尬,连连摆手,“我俩说我们老家的人呢。”
另一人却显然挺不服气,看了同伴一眼,低声道:“这有啥好遮掩的,我们又没瞎说。”
“没事,没事。”尴尬的那个拱手,“什么时候上菜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忆柳先端出了凉菜,盈盈走来,送到了二人的桌上。
“二位慢用。”他温温柔柔地道了一句,便缩到项翎的身后去了。
项翎转过头来望他:“忆柳,之前平安来这里,是你把他给拖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