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妆劫(79)
“死不了!”师父一个箭步冲上前,从脏兮兮的袖袋里掏出个翡翠小瓶,捏着太傅下巴就往里灌,“老夫攒了五十年的琼浆玉液,便宜你这老顽固了!”
我双腿发软地跪在太傅身边,脑子里嗡嗡作响。记忆里那个把蝶形玉佩按进我们后背的青铜面具人,怎么会是整天板着脸训诫“君子慎独”的太傅?
“为...为什么?”我嗓子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把知影绣的荷包都扯变了形。
太傅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柔软,和学堂上那个罚我抄《女诫》的严厉夫子判若两人。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已经泛黄的纸页里露出半块干裂的桂花糖糕。
“记得吗...”他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六岁那年...偷偷塞给老臣的...”
我如遭雷击。那是我第一次被罚抄书,赌气把最讨厌的桂花糖糕掰了一半扔在太傅的教案上。我记得他当时明明看都没看就扫进了纸篓...
“老夫...从来不吃甜食...”太傅又咳出一口血,却还在笑,露出两颗漏风的门牙——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缺了牙,“但那块...留到了今天...”
周景宸突然一把抓住太傅的手,骨节发白:“您一直戴着面具...是为了...”他说不下去了,喉结剧烈滚动。
太傅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飘在一旁的父皇魂魄:“陛下...老臣...对不住...”话音未落,父皇的魂魄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半透明的面容扭曲成痛苦的模样。
师父赶紧拍出一张金符定住魂魄:“别激动!你魂魄离体太久,再折腾就散了!”
祭坛边缘突然传来“咔啦”一声脆响。我们这才发现,地上那些紫晶碎片正在诡异地蠕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着拼图。
“他娘的没完没了!”师父骂了句粗话,转头吼道,“带着伤员退到阵位!快!”
周景宸二话不说背起太傅,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还是知影绣的那块——想把父皇的魂魄兜起来。没想到魂魄突然化作流光,“嗖”地钻进了我脖子后的蓝蝶印记,冻得我打了个寒颤。
我们刚退到八卦阵位,那些紫晶碎片已经聚成个模糊的人形。但这回它没攻击我们,而是突然调头往山下窜去,速度快得拉出紫色残影。
“不好!”师父脸色大变,“它要夺舍!”
山脚下不知何时来了支队伍,旌旗上是熟悉的玄鸟纹。为首将领白马银枪,正是镇守北疆的赵破虏。紫晶化成的流光正朝他激射而去!
“拦住它!”师父的拂尘甩出金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千钧一发之际,我怀里的玉佩突然自己飞了出去。知影的虚影在空中一闪而过,硬生生撞偏了那道紫光。炸开的磷粉中,紫光擦着赵破虏的肩膀掠过,一头扎进旁边的古松。树干瞬间爬满紫色纹路,随即“轰”地炸成漫天木屑。
赵破虏的白马惊得扬起前蹄,他却稳如泰山地翻身落地,银枪直指我们所在的方向:“何方妖孽!”
师父长舒一口气,转身检查太傅的伤势。那些紫晶碎片已经被金符镇住,但太傅的脸色仍然灰败得像死人。
“老师...”周景宸握着太傅的手,声音哑得不成调,“您到底...”
太傅虚弱地摇头,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口气:“当年...陛下沉迷长生...被紫晶蛊惑...老夫发现时...为时已晚...”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腕子,“只能...暗中调包...”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九岁那年半夜溜去御膳房偷杏仁酥,撞见太傅鬼鬼祟祟从父皇寝宫出来。当时还以为他是去告状的,吓得躲在水缸后憋气到差点昏过去...
“所以那些年您总罚我抄书...”我鼻子发酸,“是怕我乱跑撞破秘密?”
太傅居然笑了,露出那两颗漏风的门牙:“你...太能闯祸...”话没说完又咳出血来,溅在我裙摆上烧出几个小洞。
山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破虏带着亲卫已经冲上半山腰,银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师父急得直搓手:“现在怎么办?陛下魂魄离体,太傅重伤,紫晶未灭...”
“三蝶归元阵。”周景宸突然说,眼神亮得吓人,“能补全魂魄,应该也能转移伤势。”没等师父反对,他已经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掌按在太傅心口。
我脖子后的蓝蝶印记突然发烫,周景宸耳后的剑形印记也开始发光。更神奇的是,太傅胸口浮现出淡紫色的蝶形花纹——三蝶血脉竟然全齐了!
“这老东西...”师父目瞪口呆,“居然藏着紫蝶血脉...”
咒语声中,三色光芒交织成网。太傅后背的紫晶碎片慢慢被逼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我和周景宸的手臂上,却浮现出蛛网般的紫色晶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