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隐:?
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啊。
“那又如何?”珑玲奇怪地看着他,“你败了,你现在身陷囹圄,是你自己能力不及,为什么潜伏在其他地方的巫者就能完成任务,全身而退,你却不能?”
伏殷:“你以为他们比我强?那你就错了,只是他们运气好而已!玉皇顶脚下鸿文书斋的那几个探子,要不是他们家族与周王室沾亲带故,得儒家信任,以他们蠢笨至极的手段,岂能次次顺利完成任务?”
梅池春默默记下这个暗桩。
“这都是借口。”
浓黑瞳仁暗得像一面黑色的镜子,珑玲步步逼近,照见伏殷的恐惧与动摇。
“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的失败全因你自己的无能,谁也怪不了,巫山不允许失败,不允许出错,只要你做错一次,过往的所有辉煌都不复存在,你的一生,没有丝毫意义,你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连提起你的名字,都觉得耻辱。”
兼爱堂内陷入漫长的静默,滕绛雪若有所思地看着珑玲的背影。
良久,方才还要大义赴死的大汉脸上的表情寸寸裂开,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庞大的身躯如风中落叶般簌簌抖了起来。
在姬照蓉震撼的目光中,这个曾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她头顶的男人,发出了小孩般崩溃无力的哭声。
她缓缓看向珑玲。
长这副模样,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残忍?
汲隐还有院中其他的墨家弟子,也一时无言,望着珑玲的眼神中,颇有种肃然起敬的意味。
这都不是击穿心理防线。
这是连带整个人的信仰和存在意义都一并摧毁了,巫山的人恐怕都不及她狠吧。
珑玲自己倒不觉得狠,因为巫山十二殿一直都是这一套逻辑。
她甚至也并不是抱着报复伏殷的心态说的这些话,只是他对巫山忠心耿耿的模样,让珑玲联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不由自主地就想反驳他。
伏殷很快被墨家内狱的弟子押走。
珑玲回过头,对已经呆若木鸡的大伯娘道:
“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我可以再少吃一点,不会给你们家添太多麻烦的。”
大伯娘:“……你看着办吧。”
“那大伯呢?”珑玲目光满含期待。
梅大伯擦了擦额头的汗:“都行,都行。”
天爷诶。
他们家这是招来了什么人啊?
见两个长辈终于同意,珑玲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梅池春时,突然撞入他深邃而晦涩的眼中。
“这都是你在巫山……扫地的时候学到的?”
珑玲愣了下,反应过来,稍有心虚地点头附和了几句。
其实梅池春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想到那年暮春,人潮熙攘,长街春意正浓,他与兵家的同伴分花拂柳走过街巷,在一株柳树下看到了一个蹲在树下的少女。
不知是不是迷了路,那双浓黑茫然的眼望着天,久久不动。
那时他想,这天上晴日正好,她怎么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走到她身边,替她撑一撑。
之后他也的确停下脚步,走近她,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那是大名鼎鼎的梅池春第一次被人抓住。
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叫珑玲。
她为抓他而来。
第13章
丑时三刻,内城打更人打梆子的声音从静谧夜色里传来。
内城与北寮戒严,梅大伯和姬灵渊又牵扯进伏殷的案子里,需得审查一遍后才算彻底了事,今夜他们便在滕绛雪的安排下,在内城暂住一夜。
“喂——你真是小时候整日跟在蔺青曜身边的那个玲珑?该不会是我哥那个白痴又被人骗了吧?”
姬照蓉突然开口。
正在铺被褥的珑玲动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不远处睡着的秀秀和大伯娘身上。
小姑娘很没有安全感地钻进妇人的怀中入睡,不知梅池春跟她说了什么,她似乎很怕他的样子。
“我不叫玲珑,我叫珑玲。”
姬照蓉仿佛被这句话唤醒了什么记忆,她膝行过被面,将珑玲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真的是你。”矜贵倨傲的公主神情松动,旋即又紧张起来,“蔺青曜该不会也在这里吧?”
珑玲看着她如惊弓之鸟弹起,指着一门之隔的另一间内室道:
“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易了容的蔺青曜……”
“不是。”
珑玲低头继续给自己铺床,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天亮,她困得睁不开眼。
“你说不是就不是?谁不知道,你是蔺青曜的麾下鹰犬。”
“不信算了。”
珑玲钻进被窝,好久没有睡过正经的房间了,屋子和被子都是香香的,她得抓紧时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