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177)
扶光颔首。“使君还要闷一些时日,等朝廷来人就好了。”
他捡着绣球拿在手里,翻了几翻。“你这几日怎么不过去,是前些时候累了?”
扶光顿了片刻才答:“是没睡好,习惯了这儿的榻。”
那我到你这儿来养病也是一样的。
他凝视着她,到底觉得丢脸说不出口。
“如此,那你歇息吧。”卫翕很快起身离去。
到了前院,苍壁见他那样子,默默避出去。
卫翕仰躺在榻上。
她说在她心中,他的性命比百姓更重要。她不想他死,甚至愿意为他灌药,即便知道那是毒药。
她几度难眠,在夜里落泪,会靠在他怀中。
她甚至叫他,卫三郎。
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她自然不希望他死,若他死了,她便要被陛下召回。没有人会像他那样蠢,愿意护着她。她就是吃定了他。她自然可以逃离,可是那样风险太大,总是他活着的好。
如今他活下来了,也全仰仗薛泮。
于她而言更是一笔勾销。别谈救她出长安的恩情,她此番救他性命,如何不算报恩。
她多日来的避而不见,早让他有了些许预见。
是他自己不好,对她生出那样的期望,得寸进尺。
可他不能得寸进尺么。他待她那样好,恨不能将心都掏出来。这女人着实可恨。
他还费尽心思给她作画,丑的不好意思拿出来。
他本就是这样,只会率兵打仗,不会那些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事。
对,那画,他还是烧掉的好。
一个起身,却见她站在桌案旁,不知何时来的。
“你来做什么?”卫翕顿时觉得不好。
果然。
“使君好像掉了样东西,我给你送来。”
“你弄错了,不是我的东西。”
扶光包着唇,实在是忍不住这笑。
卫翕沉下脸,几步过去抢。
扶光根本躲不开,两只手被一把攥在身后,手里的画很快便易主。
“你敢撕!”她掀眸看他。
“这是我的东西有何不敢。”
“你方才不是说不是你的。”
卫翕抿唇。
“既带去了,为何不拿出来。”
“我何时说是给你的。”
卫翕叫她看的不自在,到桌案前随手找了本书塞进去。
淡粉的指甲入眼,卫翕瞪她,叫她冷淡的一眼看回来。
那画叫他这样弄,生了许多褶皱。
卫翕见她展开,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恼恨。
笑吧,他在她面前丢脸的时候还少么。
扶光看着眼前皱巴在一起了的两个雪人,或许不能算是雪人,就是几个圈,几条线。
“使君还是少拿笔的好。”
卫翕鼓着腮。“是我画的。因为我想知道你先前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因为我。”
“只是因为我。”
第89章
“自然是因为你。”
卫翕有片刻迟滞,然而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样轻易的回答。他在她面上扫过,有些烦躁。
“你知道我说的是何意。”
“何意?”
卫翕叹气。“我想与你做一世夫妻。”她总是这样,明明先问的是自己。他的恼怒很快败下去,徒剩疲惫。
扶光避开的眼神叫他觉得真是多此一举。
何苦说出来。
真是没意思的很。
他抽过她手里画,几步便伸到炭盆里。
画燃了一角,很快便烧上去,他一松手,便轻飘飘地落进去,很快烧成灰烬。
“你随我母亲一道去灵武吧。如今便是最好的结局,我无事,你也安心,担着我妻子的名声,去哪儿皆由你。不必在我身边。”
“榷场一事。”
“该说的都说了,你不是与谢珩也交代清楚了。若还不放心,便留你身边人在这儿。我也会去信告知。”
“阿迦呢。”扶光不自觉攥着手,恰按到昨日叫书页刮开的伤处,便是一阵刺痛。
“自然和你同去。”
“可她舍不得阿恒。”阿恒要留在这儿,自然去不了灵武。那阿迦势必不肯,她去不了,她又如何舍得。
是,就是如此。
卫翕再忍不下去。“萧氏,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
扶光又是那样沉静地望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之人。
“使君烧了我的画。”她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让卫翕郁卒的话。
他与她所言之事是画么。
卫翕觉得自己体内毒素定是未褪,不然为何头疼的厉害。
“那是我的画。”他试图平静下来。
“你已送我了。”
“我何时......”
卫翕不想与她再纠缠。“你走罢。”
扶光转身道:“使君想在这儿歇,还是随我回去。”
卫翕骤然惊愕,睁大的眼睛圈着她,试图去分辨她说的话,这女子就这样立在灯影下,颈项微弯,折出一段好看的弧度。那双冷澹的眸子望过来,邀他一道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