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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忆(22)

作者: 宛丘之上 阅读记录

茯苓颔首,“小郎君看得不错。”

他说:“这不是什么大病症,姑姑不要太担心。寻常女郎多见这样的症状,只要悉心调养日子久了会好上不少。我医术浅薄,不过我师父在这上面很有些心得,若娘子需要,我和师父说一说,也是答谢娘子今日为我二人解围。”

茯苓说:“小郎君有心了。我回去会同七娘讲的。”

她目光落在阿迦身上,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嘱咐道:“今日吃了许多糖,别忘了刷牙。”

“嬷嬷放心,我看着她。”

“嗯,改日得空了我再带娘子来。”

天转阴,雨点落下来,由疏至密,茯苓叫两个孩子赶紧进去,自己遮着头顶上了骡车。

......

门下省值房,因为皇帝有意北巡,消息一释出立刻便如投石入湖,激起不小的波澜。

周元祐是想借此次献俘的声势北巡边境,既彰显国威,稳定北境,又能影响其他地方。

此事有利有弊,争论不休。

中书令李临安带头反对,一则边境不定,二来靡费颇多,国家休养生息不过几年时间,国库不丰,去岁关中又有旱情,实不该在此时大动,就差说一句劳民伤财了。而司空刘直站在皇帝一边,他以皇帝喜好为准,并不稀奇。

李临安向来看不惯刘直,这独眼宦官,并无实才,只会谄媚奉上,却能占据高位,尸位素餐莫不如是。他素来耿直,争论起来只差指着他鼻子骂他蠹虫。

争吵下来乱糟糟一片,还是屋外一声闷雷叫人停下,窗外雨势瞬间变大。

有人问:“那献俘的军队已在城外候着了吧?”

“是,后日就是献俘仪式,自然是整装待发。”

“希望是个好天。”

“钦天监若连这都算不准,陛下势必要砍了他。”

“听说那卫翕推拒了婚事。”赐婚还是李临安的主意,陛下欣然受之,如今卫翕拒婚,胆子真是不小。

“他年纪不小了,身边无妻妾,无子嗣,真叫人稀奇,莫非是有那等...”说话之人挤眉弄眼,言谈间尽是调笑。

刘直吃下半盏茶,咪成缝的眼闪过一道诡谲之光。

这雨给局面降了温,毕竟这北巡之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待雨势稍退,大臣们便往宫外去。

莲生见了谢珩急忙过来给他撑伞,孙羡追上来,谢珩接过伞对莲生道:“你牵着马,我同侍郎走一走。”

雨声淅沥,砸在油纸伞上很响,孙羡声音也大了些,“陛下看着温和实则独断,他既有此心,想必早有打算。李临安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次李公有些势单力薄。”

“他出身江都,朝中勋贵早有不满,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中书令还是北巡?”

“自然是北巡之事,不,两样你且都答来。”

谢珩望着伞外雨势,不过一场阵雨已渐平息,方才值房内的味道并不好闻,如今舒服许多,他负手含笑,缓缓道:“北巡之事尚不成熟,陛下心中又真是为了威震四方吗?恐怕是忌惮藩镇。”

孙羡看他,“确实如此。”

“武阳王虽在京中荣养,但在朔方军中威仪甚重,更有魏军之称,如今他家大郎在外领兵,很有其父风范。可武阳王尚算忠心,若论河南、河北,又何止于此。如今将帅任命皆由地方自决,朝中无法插手,更有隐匿户籍不报,朝中召请不应。”

“那依你看,破口在何处?”

“不正在那献俘的幽州节度使身上。他在幽州时日未久,根基不稳,李秀病亡之时,其子李满欲直接接任幽州节帅,可陛下颁布诏令以卫翕军功任卫翕为节度使。幽州虽有不服,但也不敢不从,卫翕当时手中持军,叛乱很快便被平息。卫翕是朝廷亲封,意义非凡,他对陛下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可依你所说,哪个节帅当初不是朝廷册封,山高路远,终生叛心。”

“所以我说陛下所图非一时之事,要从长计议。”

“那中书令呢?”

“陛下此次选秀多择江南世家女,想必要重用江南世族,今日为何众臣站在刘直身后,定是心中不满。陛下还是要重用李公的。”

孙羡听了点头,赞道:“清臣,朝政之事你总是,在国子监时就是如此。”

“看的懂,不一定行的对,知行本就是两件事。”他自嘲般笑了笑。

这时,前面道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来,摇摆的车帘间露出一女子侧颜。谢珩执伞的手倏地捏紧,视线不由自主便追寻过去。

他脑中无法思考,觉得这雨若停,万籁俱寂。

“清臣。”

直到孙羡唤他,他才若初醒,缓缓转过头,眸中干涩,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