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75)
“是照壁,嬷嬷勿惊。”崔道恒怕她一个恍神将阿迦摔了,搀住她右边手臂。
扶光知晓她夜里受惊还未缓过来,本来前几日身子就不舒坦,加上年纪大了,怕是愈发疲惫。“劳烦总管熬些安神的汤药来。”
“不敢,不敢,我一会儿便叫人送来。”
客房分了东西两厢,中间隔着一座四方庭院。扶光突然挽住卫翕的手臂,“使君,夜深了,我有些乏了。”
“嗯?”卫翕蹙眉看她,眼神不解。
“随我去歇息吧。”
轻纱遮面看不清她神色,可手臂被挽着,衣袖向下坠了坠。
“知晓了。”他叫阿恒随总管过去,自己同她进了东厢房。
进屋后,扶光摘下帷帽,目光在两个婢女身上扫过,撩帘进了卧室。卫翕跟进去,她遂道:“掩人耳目,使君还是同我不要太生疏的好。”梁重深得皇帝信任,她不想有任何不利的消息传至长安,哪怕是只言片语。
“世叔待你很是敬重。”
扶光颔首,可也不能叫她信任。
她脸孔有些白,乏了的话不是作假,如今交代完,撇下眼,浓黑的睫毛半垂覆着眼下,像是恨不得倒头就睡。
“那安神汤来了你服下再睡。”卫翕不免多句嘴。
“我去看看阿恒他们再过来。”
到了西厢房,还没进去便听见阿迦的笑声。“不困么?精神真好。”他撩开帘子,见柳娘在给她通头发,阿恒在给她擦脸。
“真没吓着?”卫翕在她额上探了探。手掌下,她眨着杏眼,像是再说有何可怕的,叫卫翕失笑。这样一想,那萧氏也是十足镇定。
柳娘也是不放心的,“要不我夜里还是陪着。”
崔道恒劝她:“嬷嬷有我在,你还是顾着自己,别累坏了。”
卫翕道:“你去看看夫人吧。”听他这样说,她立刻起来去寻扶光。
崔道恒问:“表叔夜里宿在何处?”
他睨了他一眼,他不怕反笑。阿迦说:“师兄笑什么?”叫他点了额头说:“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
卫翕在阿恒屋里洗漱好再去了东厢房,柳娘去了偏房歇息,两个婢女在门外候着,“回禀使君,夫人已歇下了。”
“你们也下去吧。”
屋里的灯烛只留了一盏,有些昏暗,床榻上的帐子放下来正盖在脚踏上的软鞋上。扶光合着眼仿佛已经睡熟了,她睡在里侧,侧着身,一只手掌摊在枕盼。卫翕放轻些声,连呼吸都顿了顿。他拿起外面铺的衾被,俯身时,她睁开眼便看过来。
卫翕垂眸并未多言,拿起她眼前的软枕,一手抄起被子往外面榻上去。既醒了,他也不必蹑手蹑脚。
身后轻冷的声音传过来:“使君明日千万莫起迟了,别露了馅。”
第41章
晨光透过窗棂,扶光在衾被间睁眼,昨日卫翕拿出去的被枕在身边放的平平整整。她斜了一眼,坐起身来撩开帘帐。
柳娘捧着铜盆进来,“使君卯时初便见梁使君去了。昨夜折腾的那么晚也不觉累,我瞧着那梁使君年纪也不小了。七娘呢,昨夜睡得可安稳?”
扶光接过她递来的帕子,将脸埋进去捂着。
“鼾声如
雷,嬷嬷说我睡的如何。”
柳娘听了便笑,“男人不都是这样。再说昨夜使君累着了,你叫他宿在屋里的。”
阿迦顶着双螺髻探进头来,发间红绸随跑动翻飞:“夫人醒了?”
“谁给你扎的头发,真好看。”
她歪着脑袋乐道:“好看么?府里的姐姐给扎的。”柳娘只会些寻常发髻,崔道恒就更不用说,常给她一股脑扎起来。茯苓离开后,少见她这样打扮。
小丫头袖口沾着泥,柳娘见了就皱眉,“你去哪里玩了?”
阿迦背过手扭了扭,“园子里种了菜,我就捉了几条虫。”
“虫?!”柳娘听了就惊,“怎么能去碰虫呢,万一被咬了怎么办,快叫我看看。”
阿迦背着手往后躲、柳娘说你躲什么。她身子恨不得缩起来,柳娘扒开她的小拳头,里头蜷着一条蠕动的青虫,黑色的毛一动一动的。
“呀!”她大叫一声,把虫拍掉,“快丢了,快丢了。”
门外碗碟碰响,崔道恒按着托盘脸都白了。
阿迦还没反应过来,柳娘的脚已经踩了上去。
“你个坏丫头。”扶光点了点她额头,分明是想拿来吓阿恒。
扶光吃了汤药和早膳便随阿迦在院子里走了走。这府上夜里见了气势不凡,白日才看出简陋来。墙上的壁画斑驳褪色,檐角的嘲风兽都是半个身子的。院子里辟了好几块田,上面搭了木架,爬着瓜蔓。边上的池水叠着假山,原是这院中一景,如今配上这菜园只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