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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忆(76)

作者: 宛丘之上 阅读记录

扶光说:“方才佐粥的盐渍芦菔不会就是这里来的吧。”

“是啊,是啊。”阿迦看这菜园子亲切,叫她想起灵山的家。“给我梳头的姐姐说这些菜都是府上夫人种的。”

这时,崔道恒从前院过来说:“表叔在演武场角抵呢,你去不去看!”他是对阿迦讲的,崔道恒是怕外面那些士兵打成一团,尘土飞扬,不定得扶光喜欢的。阿迦肯定要去呀,扭头就问扶光:“夫人去不去?”扶光叫柳娘拿了帷帽来。

演武场上,日头爬上戟架,黄沙地被踏出深浅不等的坑洼。卫翕卸了半边衣袍,露出的小臂筋肉虬结。对面军汉足弓碾地,赤裸的背上刺着一头凶兽,兽首随肌肉鼓动狰狞欲活。

“起!”

梁重铜锣声未落,军汉已饿虎般扑来。卫翕侧身让过锋芒,右手顺势扣其腰眼,左手擒腕反拧,不过使了七分力,却叫那二百斤的壮汉踉跄三步。场边观战的戍卒哄然叫好。

军汉啐出口沙粒,忽然伏地扫腿。卫翕腾跃刹那,对方熊抱其腰腹猛撞向后,直直要将他推抱出去。只见卫翕后退数步,突然右脚后撤大步,步势若弓,稳稳定住,膝顶突然变招为勾,足跟卡住对方脚踝。两人轰然倒地,黄沙飞扬,卫翕绞住军汉右臂,膝压其膻中穴。

这下,那军汉再无还手之力,憋紫了脸,左手拍地三下视作认输。

卫翕轻笑一声松开他,将人扶起。

“三郎真是一身好武艺。”梁重拍掌赞道。

卫翕抹去睫上沙粒,笑道:“世叔麾下尽是好手,我见了羡慕不已。”

“你这小子,如今惯会说场面话的,昨日就是如此。再叫你说下去,我这张老脸都要红了。”

话尽忽觉场中气氛有异,那些围观的戍卒争相探着脑袋往一边看去。

卫翕方才便听见阿恒的声音,随着看去,果见他带着阿迦站在那儿。后面萧氏倚着月洞门,帷帽皂纱半掀,露出半张漂亮的脸。日光倾泻下,她掀纱的手臂轻抬,半截手腕皓白生光,玉环松垂,真如画一般。

阿迦对着生人天生就胆小,见他们都看过来,习惯往崔道恒身后缩。

梁重抚着胡须打趣道:“原来是夫人来了。”

卫翕捋着肩上黄沙快步过去。“使君真厉害。”阿迦探着脑袋夸他。他朝她笑笑,正要说话,一只纤细的手拿着素绢帕子贴过来。微凉的指尖落在肩头,指甲刮过,肌肉不自觉便有些痉挛。

“不必。”他后撤躲开。

那手虚张着,扶光掀了眼皮看他,瞳孔叫日光照成了琥珀,比寻常柔和了许多,却也更加脆弱。

卫翕明白她又要在人前做戏,想着罢了,随她去罢。不想她手按着帕子给他,没意思般道:“脏兮兮的,使君自己来吧。”

夜里设宴,除了卫翕阿恒,还有府上僚属。酒过三巡,梁重道:“三郎,此事我要上报朝廷。”他所言便是青州牙兵之事,杨浑已被审问,此人本就是江湖匪徒,没有什么忠义之说,很快便将主上出卖,如此便是人证在手。那锁子甲上有铸造出处年份,如此物证也有了。

梁重深得隆恩,又对朝廷忠心,朝廷将他安排在此处也是希望他能钳制藩将。卫翕知晓他不过是客气一番,自己也绝没有阻止的理由,敬道:“自然,世叔所处之地群狼环伺,此事又非同小可,自然是要上报朝廷的。”

“你此去青州还有一段路,我欲派军士随行。一来是护卫,那郦靖远既已知你动向又怀歹意,一招不成定有后招。若只你一人便也罢了,可你还携着妇孺,那日船上便很是凶险,是以我有这样的打算。二来也不单是为你,郦靖远如今把柄在我手中,不知会不会狗急跳墙,他宝贝那二儿子的很,我也是想先下手为强,将他那儿子直接捉了来。”

卫翕点头道:“世叔思虑周全。陛下曾命我留意青州盐税,只是后来陛下恼怒于我。世叔既有此心,不如将这事一并办了,也好解陛下烦忧。”

“......你,哎。”梁重不妨他会如此说,在他肩上拍了拍,“那事我也知道些。不过你向来忠心耿耿,又是有功之人,陛下宽容,绝不至于为夫人记恨你。如今不过是时日短了些,日子久了,自然会想通的。这次若真能灭了郦靖远这个心腹大患,陛下定也要记你一番功劳。”

几人越喝越尽兴,梁重嗜酒又是海量,连阿恒都没放过,喝的烂醉。

月上中天,外面才听见动静。柳娘出去见苍壁肩上的阿恒,责怪道:“怎么喝了这么多。小郎君还是孩子。”卫翕摆手。柳娘见他那样子也知道只会饮得更多。

苍壁道:“我先将小郎君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