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77)
“我一道去,别这么大力,看着都疼。吐了没,没吐还是灌了醒酒汤,见他吐了再让他睡。”柳娘扶着阿恒跟他过去。
卫翕一进来,扶光便闻见冲天的酒气,尚未开口,他便道:“阿恒醉了,我只能来这里洗漱。”
进了里间净房,热气涌上来,酒意也涌了上来。他拧干帕子擦了一把脸,脱下外袍时,一块帕子掉了出来。正是白日里萧氏做戏的帕子。他拾起来,手指在绣的兰花上磨了磨,鬼使身材地凑到鼻尖。
一缕冷香,似雪后白梅碾碎在玉钵里,又混了三分竹叶的青涩。细辨之下,薄荷的凉意丝丝缕缕沁如心肺,叫他混沌的酒意散了不少。
一角裙裾划入眼盼,他猛地转头便见她捧着瓷碗,眼尾微微挑起,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那张淡然的脸像是在嘲笑他。
“醒酒汤,使君用了会舒服些。”
她搁下便走,卫翕迅疾上前拉住她。手腕被擒住,她挣了挣,却不见他松开。
“还有何事?”
“我,我并非,我不是...”酒让人迟钝,亦让人心慌。卫翕试图辩解,每每开头便戛然而止。如何说?那个轻浮去闻帕子的人不是他么。
扶光唇越来越弯,见他脸涨的通红,不知是酒喝的还是急的,终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是真心愉悦,难得的畅快,可卫翕醉了,辨不清晰,只觉得刺耳。
卫翕垂眸,收了声,少顷抬手道:“我卫翕发誓,对你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若我有一丝不敬,就叫我万箭穿心.....”
扶光先是吓了一跳,待听了那诅咒眉心拧起,立刻抬手捂住他唇。
四目相接,皆是一怔。
她眸中
惊魂未定,“毒誓是轻易就能发的么。”话中愠怒,须臾平息,望着他的眼睛道:“使君还是长命百岁的好。”
第42章
夜里,扶光照旧睡不好。卫翕的鼾声太重,她听了便越发恼,为何能睡得这么快,没心没肺,不知惹得别人睡不好了?她先是起身撩开帘子,见他仰躺着,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落下几乎触地,睡的姿势上也能知道有多舒服。
她合上帘子又躺回去,罢了罢了,再忍一忍。可过了一刻钟,猛地掀开被子,下榻趿鞋,几步便走了过去。
卫翕唇微张着,显出无辜的憨态,若非鼻子生的高挺,有些驼峰鼻,会更显稚气。
扶光不过扫了一眼便捏住他鼻子。
卫翕因为醉酒反应慢了许多,搭上她腕,摇着脑袋醒来,眼睛里迷茫惺忪。
“怎么了?”他见是她,还不明白状况,看了看四周。天还没亮,也没听见鸡鸣。“你不睡做什么?”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有些烦躁。
“使君打鼾打的比雷都响,叫我如何睡?”
卫翕不想竟是如此,偏头看她,瞬间便接收到一枚冷淡嫌弃的眼神,气短道:“对不住,你去睡吧,我等你睡熟了再睡。”
扶光冷淡地应了一声,转身便回了床榻。
卫翕见着那帐子落下,将她身影隐去,才悄悄吁了口气——真是难伺候。他鼾声响么,军中哪个男人不打鼾,他还算轻的了。
如今醒过来便发觉口干的厉害,他捏了捏喉结,忍不住咳了一声,里面翻了个身,叫他倏地咽了回去。他双手插在脑后躺了回去,盯着对面窗上的木雕。天色黑沉,不知何时才睡了过去。
次日,梁重邀他一道去行营。卫翕骑在马上打了数个哈欠,叫他见了,问道:“三郎昨夜没有休息好?”
卫翕揩了下眼角激出的泪,摆手道:“不胜酒力,让世叔见笑了。”
“什么酒,分明是使君有佳人相伴。”说话之人是左骁卫中郎将韩璜,此去青州他一路随行,昨夜宴席也在,见他亲和,便打趣道。
果叫众人听了大笑。“正是,有夫人这样的美人在,使君夜里自然是顾不上睡了。”
卫翕挠了挠耳朵。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不如沉默,叫他们没趣自会停下了。
府上,崔道恒难受的不行。他从没有这样醉过,宿醉起来昏昏沉沉,原本要给扶光施针,只能不好意思地推了。
柳娘最是关心他,早就预备会如此,问他是不是胃空落落的,又没有胃口,口还干的很。她道:“我特意叫人煮了些山楂汤来,你吃了会好些。”
阿迦老气横秋地说:“嬷嬷你随他去,叫他吃那么些酒,都说喝酒误事,一点都不听话,活该难受。”
“哎呦哟,你怪厉害的呦,平日里师兄对你这般好,就叫他活该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她在她鼻头刮了刮,两相都笑的不行。
“我对他好着呢。”她说着爬到他身后的榻上,跪着给他捏额头,还一边气哄哄地说:“叫你吃那么多,以后还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