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288)+番外

施婳目光落在那卷轴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这是……”

“给荣王夫妇备的‘大礼’。”

施婳闻言，倏然抬首，秋水般的眼眸里漾着惊涛骇浪。

“如今朝堂风云诡谲，胜负犹在未定之天。这般要紧的物件，夫君就这般交托与我……”她喉间轻哽，“难道就不怕我行事有差，引来灭顶之灾？”

沈珣忽而轻笑，那嗓音似淬了火的铁，沉沉烙在她耳畔：“纵是天塌下来，也有为夫替你担着。”

“夫君……”她指尖轻颤，握住沈珣的手，“荣王一家镇守边关三十余年，从未有过半分懈怠。二表哥在与夷人的交战中废了一条腿，大表哥更是为了抵御外敌，战死沙场。”

说到此处，她抬眸望向沈珣，眼中如有烽火燃烧：“这世上……再没有人比荣王更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沈珣反握住施婳的手，将那道明金卷轴缓缓放入她掌心，“荣王得此密旨，便是天命所归。”

“可是……”施婳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荣王手中的兵力，与章家相比，恐怕相差甚远，难以抗衡。”

“无妨，我替他出了一个主意。到那时，一切都不会是难事。”

施婳见他神色从容，眉宇间透着笃定，忍不住追问道：“你究竟有何打算？”

“章家狼子野心，我岂会毫无防备？”他指尖轻叩茶盏，氤氲茶雾中眸光如刃，“我早先便游说宋清玄，在西境三十六个屯堡秘密募兵，并与慕泊舟昔日的旧部整合，重新编练成军。”

“那些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他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越声响，“再与慕泊舟留下的玄甲旧部整编……”他突然倾身向前，“这支军队，堪称精锐。”

施婳闻言，心中一震，还未等她细想，沈珣又继续说道：“此外，周家外府官员先前贪墨的赈灾银两，尽数抄没后，我将其全部换作了粮草，囤积于仓廪府库之中。”

施婳瞳孔骤缩。也就是说，早在他以和谈之名北上寻她之时，不仅不动声色地为她报了二表哥的血仇。更顺势将宋清玄收归麾下，布作一枚暗棋，悄然落子。

而那时，临安朝堂风云诡谲，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他却仍能在刀尖之上从容周旋，步步为营……

施婳眸光微颤，心底蓦地泛起一丝疼惜。他这般算无遗策，可曾有过片刻喘息之机？

“你竟早已布下棋子……可荣王若真南下，局势会如何演变，你可有把握？”

“局势虽乱，但只要我们步步为营，稳步推进，荣王南下这一举措，不过是棋局中的关键落子罢了。”

第180章 再返北地

施婳的思绪飞速转动，将沈珣的布局一一串联。

片刻后，她猛然抬首，眸中惊澜乍起：“夫君……许大哥是你的心腹，如今宋大哥也成了你的暗棋。若……若是你再与韩将军结盟，这江山，岂非尽落你彀中？”

他并未直接作答，目光沉沉落在案前的烛火上：“那些年在刑部替周家做的脏事，早已浸透骨髓。这潭浑水，岂是掸一掸就能干净的？”

他忽而抬眸望向院外沉沉的夜色，嗓音里淬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狠绝，“唯有这天下易主，局势颠覆，我才能彻底摆脱桎梏，与你一同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向往的日子。”

施婳骤然忆起昔日在玄阙国时，国师司弦对她说过的那番话。那时，司弦预言她将行改变世间格局、动荡天下之事。难道，他所指的竟是今日之事？

幸而……幸而沈珣心中并无逐鹿天下、问鼎皇权的野心。否则，必定会与荣王兵戎相见，届时，她夹在中间，又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她不由攥紧了手中那道关乎社稷存亡的密诏。此物干系重大，唯有她亲自送往北地荣王军中，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窗外新月如钩，清冷的银辉洒在窗棂上。她凝望那弯孤月，心知此去关山万里，纵有千般不舍，万般眷恋，也不得不踏上征程。只怕这一别，山河未复之前，再难相见。

沈晏嬉笑之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小小的人儿正把玩着鲁班锁，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笑意，浑然不知离别在即。她心头蓦地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再望向沈珣时，终是忍不住倾身埋入他怀中。她攥紧他的衣襟，声音闷闷地传来：“这样好的沈珣，周太师当真是有眼无珠！”

沈珣失笑，伸手将她紧紧揽住，低声道：“无妨，只需你看得见便好。”

施婳在他怀中仰起头，担忧道：“此事会不会令你涉险？如今是两位太后共同主理朝政，可西太后对权势毫无野心，怎能与周家抗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