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289)+番外
“无需担忧。周家势力庞大,却未能掌控兵权,只要许天光还在,他们便不敢对西太后轻举妄动。”
施婳听后,心中的忧虑稍稍缓解,不禁轻声叹息:“幼帝骤然夭折,西太后该是何等的心痛。”
“许问渠是最先见到孩子遗体之人,他心中的痛楚,未必比西太后少。”
施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猛然一惊,目光紧紧锁定沈珣的眼眸。
沈珣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却确凿无疑地证实了她心底一直不敢确定的猜测。
她心中骇然,想到许问渠早已携着孩子匆匆离开了临安城,甚至来不及亲自告别,只匆忙遣了一名小厮前来传递消息。想必,她的心早已碎成了千片万片。
秋风萧瑟,临安城的码头,黄叶纷飞,仿佛为离别增添了几分凄凉。
沈珣立于渡口,青衫被江风掀起一角。他眸光如墨,深深望进施婳眼底:“此次,当是你我最后一次分离,往后余生,再不会有。”
施婳用力地点头,心中涌起万般不舍。她越看他,越恨不得将他一同带走。
“婳儿,山水迢迢,此行千万珍重……”徐沅霜眼眶泛红,盈盈欲滴,疾步上前握住施婳的手,神色悲戚,“如今天下纷扰,时局动荡,也不知你我几人,待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度相聚。”
施婳强扯出一抹笑容,反手握住徐沅霜的手,轻轻拍了拍:“待天下太平,往后总有重逢之日。”
话虽如此,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难以掩饰内心的不舍。
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快步走向那等候已久的船只,白川紧随其后。
身后骤然传来沈晏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稚嫩的嗓音像把钝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
听着轻云手足无措地哄着孩子,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不敢回头。
船身随着江水轻轻摇晃,施婳立于甲板之上,衣袂翻飞。
她凝眸望去,只见沈珣已将沈晏抱在怀中,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孤清。他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江风渐起,吹散了她眼角未落的泪。那岸边的身影渐渐模糊,却仍固执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船化作天边一点墨痕。
水路迢迢,当施婳踏上北地疆土时,朔风已挟着霜刃席卷四野。这里的秋,总比江南来得更早,也更为肃杀。
她勒马驻足,任干燥凛冽的北风掀起绯色斗篷。双腿微一用力,夹紧马腹,骏马昂首嘶鸣,随即向着漫天黄沙中疾驰而去。
身后白川率领的精锐护卫立即催马跟上。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鎏金般的沙海在暮色中铺展,忽见一道惊鸿掠影踏着流沙款款而来,恰似佛窟壁画中走出的飞天。
她红衣翩跹,似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衣袂翻飞间带起细碎金沙,在斜照里流转成星河碎影。
明临渊眯起眼,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近,残阳如血,却不及她万种风情。沙丘起伏的曲线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他忽然觉得喉头发紧。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女,如今眼波里盛着的尽是妩媚风情。可这般惊心动魄的蜕变,却是另一个男子亲手雕琢而成。
“表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在明临渊身前站定。如同少女时期无数次那般,抬眸望向他,眸中含着盈盈笑意。仿佛时光从未流逝,却又仿佛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婳儿,别来无恙……”
即便他嗓音再如何克制,眼底的波澜却难以遮掩。往昔那份深藏心底的恋慕,如今已变成咫尺天涯的距离,最终,化为一声无奈又酸涩的叹息。
荣王此前已收到沈珣的亲笔书信,信中献上了一计妙策,令他心中大喜。
此刻施婳的到来,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帐中众将热血沸腾,士气高涨。
当施婳将手中密诏郑重递到荣王手中时,众人目光灼灼,心中已然明了——这一场博弈,胜利的悬衡,已悄然倾斜。
施婳心中始终挂念着王妃,未在营中多做停留,便匆匆启程。明临渊亲自护送她返回狄城的王府。
暮色朦胧,一路无言,唯有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明临渊望着施婳略带疲惫的脸庞,想到沈珣的计策,心中如堵。
施婳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她侧首浅笑:“表哥,韩大将军嫡女韩扶疏,我曾在宫中筵席上见过,确如传言那般,般般入画。虽说她父亲是武将,可她却是柔婉动人、清丽脱俗。”
明临渊心中愈发愤懑难平,暗自咬牙:沈珣这厮果然阴险狡诈,难怪他放心让婳儿独自来到他身边。
原来他早已布下这步棋,竟是要他与韩大将军的嫡长女韩扶疏联姻。如此一来,两家自然结为同盟,共同对抗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