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37)+番外
将拜帖递给施婳,施婳看了眼署名,不禁更疑惑了。
“荣王妃?”施婳将拜帖展开,快速看了一遍,喃喃道:“荣王妃凌弦语,除夕后要前来拜访?姓凌……”
“母亲有一位庶妹,名弦语。据母亲说,那弦语姨母的母亲是一名歌伎。因嫌其身份低微,凌家一直未许她入门。外祖父便将其纳为外室安置,直至七年后那歌女离世,凌家才将姨母接入府中。因是庶出,生母身份又为人诟病,入府后饱受冷待。母亲心善,念她身世凄惨,平常对她诸多照拂……”
施婳很是惊诧:“姨母?姐姐见过她吗?”
施媗摇头,缓缓道:“未曾。那年我尚未及笄,记得母亲同我说,那位姨母在十四岁时,被外祖母做主嫁给了一名藩商。”
“阿姐可记得是那藩商是哪路的商人?”
施媗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十分笃定地说道:“是北狄的商人。听闻他在凌州偶然间瞥见姨母,便对其一见倾心。他所送彩礼极为丰厚,故而外祖母才点头应允了这门婚事。”
施婳闻言了然:“荣王便是驻守在北狄。”
施媗喟然长叹:“若真是姨母,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她如今贵为荣王妃,却未向凌家传递只言片语,怕是心里对凌家……”
若凌家曾厚待于她,遇此番机缘,她必不会舍弃母族。
凌家毕竟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常人岂会轻易割舍?
如今她这般决然之举,足见其心中积怨,对凌家已然失望透顶。
天色渐趋昏沉,观止阁内,油灯昏黄的光晕弥漫。竹炉之上,煮茶正酣,水渐沸腾,发出清脆的瓷片碰撞声。
沈珣一踏入书房便觉得满室茶香扑鼻,瞥见施婳像只慵懒的狸奴,蜷缩在罗汉榻的一角。
身旁茶案之上,竹炉茶汤正沸,她也不理会,端着一本游记看得入神。
时不时将手探向茶案上那碟杏仁玉露糍,拈取一枚,放入口中缓缓咀嚼,惬意非常。
观止阁内未设地炉。沈珣爱书,忧心地炉炽烤会损毁书卷。且他是练武之人,不惧寒冷。
只因施婳每日来书房,他恐她受不住严寒,便令人放了火盆。
此时炭火正旺,书房内温暖如春,沈珣却觉得有些热。他径直去了内室,施婳丝毫未察觉有人进来。
“今日的字练完了?”
沈珣声起,施婳蓦地一惊。见沈珣已换了常服,心道:也不知他何时回来的。
她将书放下,正襟危坐,将练好的字帖递给沈珣道:“姐夫看看,我是不是进益了许多。”
沈珣接过字帖扫了一遍,颔首道:“尚可。”
能得他一句尚可,施婳便十分知足。
她将新茶叶拨入茶壶中,继而提起竹炉铜壶,热水如练,注入茶壶中。
少顷,首道茶汤倾于茶盏,涤荡尘埃。再注新水,二道茶汤泛起香波,小心翼翼捧起,奉到沈珣面前。
沈珣颇感意外,伸手接过,凑近鼻尖轻嗅,继而浅尝一口。
茶入唇间,香即四溢。先觉花气幽然,后品蜜韵清甜。经喉落腹,身心俱畅。
“何时学的煮茶?”
施婳浅笑道:“初于书中得见,后央求娘亲教我的。娘亲不忍父亲案牍劳形,常煮茶相伴,免其饮冷茶之苦。”
沈珣轻提袍角,于施婳对面安然落座。施婳心领神会,浅笑间又为他续上一盏香茗。
如此一来一去,一壶茶很快见底,沈珣目光微动,瞥见施婳面前茶盏未动分毫。
正欲开口问询,施婳已先一步说道:“我嫌茶味苦涩,不爱喝。”
沈珣心下了然,知晓她候在此处定是有事情要问自己。他也不先开口询问,自顾起身行至书案旁。
见沈珣走向书案,施婳的视线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
沈珣修长的手指从一摞书本中精准地抽出一封公文,旋即转身,将公文递至她的眼前。
她眼神中闪过一抹急切,小心翼翼地接过公文,那公文之上盖着数枚印戳。
沈珣静静地凝视着施婳,见她的目光从公文上缓缓移开。那原本粉嫩的脸颊此刻已褪尽血色,如纸般苍白,双唇也微微地颤抖着,泪如贯珠。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同时也对她这般反应的缘由了然于心。
他知道,这公文上的内容如同一记重锤,直直地砸进了她的心间,将她此前的种种期许与幻想都击得粉碎。
第23章 往事
半晌,施婳才止住泪意,她仰着脸望着沈珣,眸中犹带泪花。
“不要告诉阿姐。”
沈珣缓声应道:“好。”
施媗生性单纯而柔弱,且极易多思多虑。她至今仍深信自己的父亲是遭遇意外不幸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