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78)+番外

室内水汽氤氲，暖香缭绕。许云影静坐在浴桶中，任由她的贴身丫鬟轻手轻脚地为她擦拭玉臂。

她眼神慵懒，思绪飘远。烛火摇曳，映照着她如瓷般的肌肤。

“娘娘，这汤药便不喝了吧？”

丫鬟满面愁容，轻声劝道，“寒性之物，女子多食无益啊。”

许云影闻言，不禁念及那位暴毙的桑美人。彼时其腹中胎儿已然显怀，却终究沦为权力倾轧下的亡魂，至死不明就里。

既无力护佑腹中孩儿，又何苦带他来这世间走一遭？

念及此，许云影眸中隐有忧色泛起，耳边好像还回荡着太子那满是哀伤的话语。

他说“若是装的，便一直装下去吧”。

她自己都已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本就抱着争宠之心入宫，起初对他不过是虚与委蛇，假意逢迎，但未料到他轻易便识破了她的伪装。

自那以后，她也不愿再费神周旋。

日子渐长，随着对他过往的知晓越发深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悄然在心底滋生，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是从何时开始的。

回想起方才与他于锦衾绣榻之上的耳鬓厮磨，他那喑哑且满含期许的嗓音犹在耳畔，他说，“为孤诞下子嗣”。

此般言语，直直撞入她的心间，又怎能不令她心湖泛起涟漪？

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丫鬟满脸忧色，正巴巴地等着她的答复，她缓缓吐出几字。

“不喝了。”

那语调轻柔却又透着一丝坚定，似是已将心意悄然定下。

烛火明灭，暖昧光影映着雕花窗棂。转瞬，太子妃殿内，烛火摇曳黯淡。

“娘娘，近来太子殿下对许侧妃宠爱有加，若许侧妃有幸诞下皇子，恐怕会危及娘娘的尊位！为长远计，娘娘当早做筹谋，以绝后患啊。”

太子妃闻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轻笑，神色从容淡定。

“许云影的父亲乃三皇子的心腹，太子岂会不知？至于太子对她的情分究竟几何，是真情实意，还是逢场作戏，犹未可知呢。”

“娘娘，刚刚许侧妃宫里的丫鬟过来传话，说是今日侧妃侍奉殿下后，并未服用避子汤药……”

太子妃柳眉轻挑，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旋即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轻笑。

“哼，她既然如此心急，那便随她去罢。郑太医亲手调制的毒药，即便是太医令来了，也休想瞧出半分端倪。她若真想步桑美人的后尘，本宫倒也不介意成全她这一番‘痴心’。”

侍女面露忧色，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娘娘，若是沈大人他……查出是娘娘暗中调换了毒药，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妃眼中狠戾之光一闪而过，继而转为一片似水的温柔。

“言之这人，看似心硬如铁，实则最是心软。此次既要借机扳倒三皇子，单单除去一个胎儿怎够？唯有将圣上的心尖宠一并铲除，方能让圣上对三皇子彻底死心，如此，方可高枕无忧。”

侍女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朱唇轻启，语气平和地吐出这席话，然而那字里行间的冷意却让侍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曾经那个温婉柔弱、与世无争的太子妃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也不知从何时起，岁月悄无声息地将她雕琢成了如今这副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样。

刑部内堂灯火通明，沈珣正翻看着卷宗。抬眸，瞥见陆商与白川并肩走来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你的伤，可痊愈了？”

白川疾步上前，身姿挺拔而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抬起头，神色坚定。

“承蒙大人挂怀，属下伤已无大碍，如今尚可继续为大人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商见白川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心头觉得好笑，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用剑柄轻轻撞了他一下。

白川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摆了摆，示意陆商莫要胡闹。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恭敬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陆商上前欠身拱手道：“大人，属下依令跟踪那郑太医已近一月，发觉此人形迹颇为诡秘。贵妃娘娘向来倚重于他，平日请平安脉皆钦点其入宫。而他身为堂堂御医，竟不惜纡尊降贵，亲涉山林采药。值得一提的是，在桑美人出事前夕，太子妃也曾召见过他。”

沈珣的面庞上骤然划过一抹浓烈的厌恶之色，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启唇。

“桑女本就是她费尽心机寻来之人，又怎会轻易容她存活于世？”

陆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与谨慎，斟酌再三后开口道：“大人，既是助太子成事，且那三皇子如今已然式微，不足为患，依属下之见，为何不趁此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