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184)
温老夫人斗嘴斗不过,便去向成肃告状。
成肃好言劝走了母亲,便听徐崇朝说道:“狸奴这性子,向来受不得拘禁。如今看来是憋坏了。”
成肃略一沉吟,道:“过几日府将杨大奎做东,他家的牡丹最是鲜艳。你且去问问,狸奴可想去?”
成之染哪有不想去的道理,还没听徐崇朝说完便满口答应。
她不认得杨大奎,想来对方也不认得她,于是便心安理得地将长发束起,穿上宣武军的黑衣,作军士打扮,垂眸敛首。
那一日春光正明,成肃盯着她这身静默的黑衣,终究没有说什么。
杨大奎并非京门人,自打从了军,这才在城里置办了宅子,将妻儿搬来一同居住。
他家的宅子自然比不得成府,对于平常人家而言也算宽敞了。院子方方正正的,清一色白墙青瓦,角落里花花草草,看得出常有人打理。屋前空地还种了些菜,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成之染四下打量着,随宾主一行进了屋,不由得一怔。
这主屋还是严整的,布置也非常讲究。素净的地面纤尘不染,光可鉴人,似是刚刚才擦过。她正要踩上去,心中一动,抬起的脚又放下。成肃和徐崇朝走在最前面,自然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倒是成肃身旁近卫常宁瞥了她一眼,暗含催促。
成之染连忙跟上去,小声道:“收拾得这样干净,这位杨将军家中定是勤快人。”
常宁不置可否,目光在屋中不动声色地掠过。
风吹帘栊,帷幔飘飘。这一幕原本和煦轻柔,成之染却险些透不过气。
第88章 作乱
成肃的侍卫大都守候在门口,屋里头才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她稳了稳心神,想来是出门前穿衣,束缚得太紧,居然这么快便觉得闷。
她移开目光,肆意打量着主家杨大奎。此人不过三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然而他面容白皙,眉眼少了几分刚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听他与成肃的言语,原来是西征之后才投入军中。
他们漫谈了许久,堂下开始传膳。成之染这才回过神来,这家中女主人竟还没有出来。她敛眸细思,杨大奎应当是有妻眷的。院中精致细碎的花草,看得出用了不少心,并不像仆妇侍弄出来的样子。可既然如此,他的顶头上司大驾光临,妻室竟不曾露面,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
成肃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当然也可能是浑然不觉。他素来欣赏这府将,两人议论着杀敌制胜之法,正相谈甚欢。
成之染坐得靠后,被前面小山一样的近卫曹方遂挡着。反正众人都看不到她,她便紧盯着曹方遂发髻间斜逸的碎发,被穿堂而过的清风吹得东摇西晃。
她看得入神,脊背便松弛下来,冷不丁一晃,连忙撑住地。
指尖传来湿腻的触觉。
汗毛登时一路倒竖,瞬息从臂膀传遍了周身。
她死死忍住了战栗。
这古怪的感觉……
余光只一瞥,光滑的地面有一道水渍。
正是被她抿开的。
饶是不动声色地端坐,心头早已是翻江倒海。
青天白日,窗明几净,地上怎会有水渍?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震得她头皮发麻,四肢僵硬。
除非……屋顶上有人!
心头惊涛骇浪翻涌不绝,她丝毫不敢动弹。什么人会待在屋顶上?怕不是抬头看一眼,她的小命便没了。
屏风后帷幕轻轻拂动,窸窣的声响如巨蚁般咬噬着她的心。难怪刚一进门便觉得怪异,这看似素净的堂屋内,帷幕之间,屋梁之上,木槅之后,会不会都藏满了人!
下首的杨大奎依旧谈笑风生,他与成肃隔着不到一丈远。成之染再看他神情,竟从眉宇中寻出一丝紧张。
成肃的后身毫不设防地敞开着。她望着父亲斑驳旧袍上暗红云纹,若此刻屏风后刺出一柄利刃……
成之染不敢再想下去。
大声喊阿父?这屋中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打草惊蛇,他们恐怕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可若是不喊……
杨大奎一声令下,他们照样还是会葬身刀下。
若冲上前将杨大奎挟持……
若他是这场阴谋的主使便罢了,若不是,屋中的刺客恐怕不会顾忌这人的死活。
到底该怎么办?
成之染心念急转,突然“哎呦”一声歪倒在地上,捂紧了肚子叫唤个不停。
杨大奎正与成肃谈笑风生,见状投来谨慎的一瞥。
成肃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成之染叫嚷道:“第下莫管我!都怪宋光甲,一早拉着我喝什么冷酒,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
众人一时愣住,宋光甲?哪个宋光甲?